纸界初开时撕裂的天穹缝隙间,三十六道幽光如流星坠入纸界。这些来自神界的半步神王者周身裹挟着破碎法则,他们的混沌体表面浮现金色纹路,昭示着对神王境的渴求——唯有汲取完整道韵,方能完成这蜕变。
“据说黑羽门的画纸里藏着上古创世者的残章。”为首的银发男子摩挲着腰间玉佩,其上“神王”二字泛着幽光,“混沌界的道韵早已枯竭,若想踏破最后桎梏......”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虚空突然扭曲,化作一卷泛黄宣纸将他们吞没。
纸界中央,折纸门的琉璃飞檐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可这群半步神王者却齐齐转身,望向西方那片翻滚着墨色雷云的区域。那里悬浮着一扇由无数古卷堆叠而成的门扉,门额“黑羽”二字不断渗出漆黑墨迹,在空中凝成万千飞鸟形状。
“此乃黑羽门的‘千机卷’。”银发男子指着门扉,瞳孔中映出那些流动的线条,“每一道墨迹都是完整的法则,三千五百笔法对应三千五百道创世真谛。”话音未落,千机卷轰然洞开,一股无形吸力将众人卷入其中。
黑暗中,他们坠入一条沸腾的墨色长河。河面上漂浮着一艘诡异的渡船,船身漆黑如深渊,表面流转着古老的符文。“坐稳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可话音刚落,便有几道身影被船舷上突然浮现的漩涡吞噬。那些被卷入的纸人在墨水中扭曲变形,化作青黑色的符箓,消散在虚空中。
银发男子脚尖轻点,稳稳落在船舷边缘。他注意到,渡船的每一道裂痕里都渗出丝丝缕缕的道韵,在墨色水面上勾勒出模糊的神纹。而在船尾,一位身披灰袍的老者正持笔作画,笔尖划过之处,时间与空间开始扭曲。
“想习得黑羽门的笔法,需先过‘墨渊渡’。”老者头也不抬,笔尖的墨迹在空中凝成箴言,“能在此界登顶者,需直面折子门的终极试炼。自古以来,唯有千分之一的人能带着完整的笔法道韵回归神界,成为震慑万界的神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折纸门方向,一位白衣女子踏着七彩流光而来,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的山河图竟化作实体,将试图闯界的几位半步神王者困住。“黑羽门与折纸门的千年之约,今日又要见证多少陨落?”女子的声音空灵而冰冷,“但无论如何,纸界的秘密,不容轻易外泄。”
银发男子握紧腰间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道韵的争夺,更是一场关乎神界格局的生死博弈。而那隐藏在黑羽门深处的三千五百笔法道韵,或许正是打开神王境大门的关键钥匙......
墨渊之上,无底舟如一片飘零的枯叶,在浓稠如沥青的水面疾行。远处传来空灵诡谲的歌声,似从九幽深处飘来,又仿佛在耳畔低语。那歌声破碎断续,舟上众人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墨渊渡,渡人心,三十六,黑指纹……黑羽门,习笔法,成神体……”
话音未落,墨渊突然沸腾起来。漆黑如墨的海水化作万千利箭,裹挟着刺骨寒意,朝着舟上众人激射而来。三十六位半步神王者面色骤变,急忙运转混沌之力,在周身凝聚出晶莹剔透的灵网。灵网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与黑色海水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小心!”一声惊呼划破长空。只见墨渊深处,一条数十丈长的墨龙破水而出,龙身缠绕着黑色闪电,巨口一张,便是遮天蔽日的墨浪。墨浪裹挟着无数尖锐的墨刺,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舟上众人既要维持灵网防御,又要凝神聆听那若隐若现的歌声。
一名紫发青年突然神色恍惚,眼神迷离。他周身的灵网出现裂痕,黑色海水如毒蛇般钻入其中。“不——”他惊恐地大叫,身体迅速被墨汁侵蚀,化作一张残破的黑纸,被墨龙一口吞入腹中。其他纸人见状,纷纷咬紧牙关,将混沌之力运转到极致。
掌舵的灰袍老者却依旧气定神闲,枯瘦的手掌轻摇船桨,仿佛这滔天巨浪不过是拂面微风。无底舟在他的操控下,时而直冲浪尖,时而俯冲而下,在墨渊的漩涡中灵巧穿梭。海中的墨鱼、墨虾等奇异生物纷纷发起攻击,它们的触须和鳞片上都附着着腐蚀之力,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阵阵涟漪。
这场惊心动魄的渡厄之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当最后一波巨浪退去,无底舟终于缓缓靠岸。幸存的三十人早已狼狈不堪,他们衣衫褴褛,灵网黯淡,却难掩眼中的坚毅。他们踉踉跄跄地踏上码头,面前矗立着巍峨的黑羽门山门。
“上来登记!”一名白衣弟子高声喊道。众人强撑着身体上前,拿起桌上古朴的狼毫毛笔。当笔尖触及宣纸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写下的名字竟化作金色符文,悬浮在空中,最后融入山门的匾额之中。至此,这场惊险的墨渊试炼,终于落下帷幕,而真正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当最后一人的名字没入匾额,三十道漆黑如墨的漩涡突然在山门两侧炸开。呼啸的吸力裹挟着众人身影消失,待他们再度睁眼,已置身于各自独立的洞窟。洞壁由泛黄宣纸层层堆叠而成,漂浮的字迹如游鱼穿梭,壁画中的山河日月竟在缓缓流转,混沌嘶吼与天道箴言交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混沌少主白逸尘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他盯着洞壁上流转的“生”字,墨色纹路似活物般在纸面游走。笔尖刚触宣纸,一股无形重压骤然降临,宛如千万座神山压在肩头。青筋暴起的他强行运转混沌灵力,可第二笔未落,喉头一甜,鲜血喷涌在宣纸上,将未完成的笔画染成狰狞的暗红色,整个人直挺挺栽倒在地。
另一边,萧门弟子萧羽轻摇折扇,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洞壁上的《太虚山河图》。纸扇“啪”地合拢,他提笔悬于半空,似在推演笔画轨迹。第一笔落下,墨色化作星辰在纸面流转,道韵如清泉涌入经脉,让他忍不住长啸出声。然而第二笔触及宣纸时,汹涌道韵突然逆转,化作锋利剑气在经脉肆虐。他口吐鲜血跪倒在地,手中毛笔甩出的墨点在墙上晕染成妖异的血花。
其余纸人亦未幸免。有人临摹“灭”字时,宣纸突然燃烧成灰烬;有人试图勾勒“轮回”轨迹,却被时空乱流撕碎衣衫。洞窟中此起彼伏的闷哼声里,三十人无一例外地陷入昏厥,唯有未完成的残墨在宣纸上诡异地蠕动。
夜幕降临时,洞外传来窸窣响动。三十六份由翠色符纸叠成的餐食悄然出现,每张符纸上都篆刻着古朴的“养”字。悠悠转醒的众人颤抖着捧起符纸,只见纸张遇唇即化,化作温润暖流涌入丹田。原本枯竭的灵力如枯木逢春,破损的经脉也在道韵滋养下迅速愈合。
他们再次提笔时,洞壁上的字迹似乎变得清晰了些。白逸尘咬牙写下第二笔,墨痕刚成,便觉识海翻涌,又一次栽倒在宣纸堆里;萧羽的笔尖终于触及“山河”轮廓,却在第三笔时七窍渗血,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自己未完成的画作中,竟有半片虚幻山河在缓缓成型.....
没人知晓参透黑羽门笔法究竟要耗费多少岁月。山的另一侧,七名头戴玄铁高帽、身披墨色大氅的老者负手而立,他们眼中流转着幽绿符文,正透过虚镜注视着洞窟里挣扎的修行者。
“三百年来最盛的一次接引,”为首老者抚过腰间悬着的墨玉令牌,“两百一十七人入墨渊,如今只剩三十具‘活纸’。”话音未落,他屈指弹向虚空,墨渊河面突然炸开百丈漩涡,107道泛着幽光的符箓破水而出,在空中扭曲成人形——正是先前沉入墨渊的修行者。
这些“墨化人”周身流淌着液态墨纹,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老者袖中翻涌的纸卷。“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墨玉门的暗卫。”老者指尖划过虚空,一纸黑令凭空显现,“墨渊吞魂,玉令锁魄,除非纸界崩解,否则永生不得踏出宗门半步。”
刹那间,墨化人被卷入墨色漩涡,再出现时已分散在墨玉门九座险峰之巅。他们望着山壁上流转的天道图纹,终于明白自己的命运早已被折叠成守护纸界的符纸。山风掠过,卷起几片飘落的金叶,却在触及他们身躯的瞬间化作齑粉。
“神界之主亲率十万神军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一名老者突然冷笑,袖中甩出半幅残破的战报。泛黄的宣纸上,血色字迹记载着那场持续千年的战争——每当日界修士攻破一道防线,溃散的灵力便会被纸界法则捕获,将神躯熔铸成新的纸兵。如今镇守折纸门的白衣女君,当年正是神界赫赫有名的战神。
“纸界看似脆弱,实则是吞噬一切的牢笼。”老者们相视大笑,笑声震得虚空泛起涟漪,“就让那些还在洞窟里挣扎的蝼蚁慢慢领悟吧——他们以为自己在临摹天道,殊不知早已成了天道画卷里的一抹墨痕。”
暮色浸染折纸门时,方宇指尖流转的创神之力凝成银线,将最后一片枫叶状纸瓦嵌入飞檐。这座由他亲手折就的“云栖阁”在霞光中舒展,纸制的梁柱泛起温润光泽,镂空窗棂间飘出若有若无的墨香。随着灵力注入,整座楼阁轰然拔地而起,如巨树般扎根在新开辟的山头,飞檐上悬挂的纸风铃叮咚作响,惊起一群衔着金箔的纸雀。
集市的喧闹声顺着蜿蜒的纸阶漫上来。方宇掸了掸袖口的纸屑,穿过刻满《折纸九章》的琉璃牌坊。街道两旁,纸制灯笼次第亮起,绘着桃花的油纸伞在纸人商贩头顶连成绯色云霞。卖纸鸢的老妪一抖手腕,竹骨纸鸢便化作青鸟直冲云霄;耍杂的艺人撕开宣纸,顷刻间变出满捧火树银花。
方宇在东街拐角支起简易纸案,将一摞折纸兵器整齐码放。这些初学时的习作略显粗糙——青铜剑的折痕里还残留着创神之力的光晕,纸甲胄上的饕餮纹也晕染得有些模糊。但对于终日在纸界边陲征战的外门修士而言,这些注入神力的折纸兵器,足以在生死关头多搏一线生机。
“客官瞧瞧?折纸长枪,削铁如泥!”方宇扬了扬手中的银白长枪,枪头的纸制红缨突然无风自动,化作游龙虚影。几个背着破损纸盾的修士驻足,其中灰衣青年拿起长刀,刀身映出他眼底的犹豫:“这把......能换三张上品折纸?”
方宇刚要开口,西街突然传来轰然巨响。人群如潮水般散开,只见三个身披黑羽的修士破云而来,他们手中画卷无风自动,卷起的墨浪将街边纸铺的招牌撕成碎片。“黑羽门的人又来闹事!”有人惊呼,方宇握紧腰间折纸,创神之力在掌心悄然汇聚——在这纸界夹缝中,每一张折纸都可能成为守护宗门的利刃。
暮色在纸灯笼上晕开胭脂色时,莲步轻响惊碎满地灯影。玄衣女子广袖低垂,指尖丹蔻轻点摊前纸铸重刀:“此刀作价几何?”
“三十纸钱。”方宇话音未落,女子已玉手如电,指尖凝出淡金符文点在刀身。重刀骤然嗡鸣,化作丈许长的雷霆虚影冲天而起,刀光割裂云层的刹那,竟真有一道紫电劈落,在青石地面灼出焦痕。
“好个藏锋于纸!”女子眸光流转,袖中滑落三十枚刻着云雷纹的纸钱。方宇接住纸钱时,指尖触到冰凉的符文残韵——竟是修炼有成的纸修。他不动声色地递出折好的墨纹刀鞘:“此鞘以千叠镇魂纸制成,可助灵兵孕养刀魄。”
刀鞘吞入纸刀的瞬间,女子广袖翻飞,整个人化作万千蝶影消散在暮色里。方宇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觉纸界的纸人皆与寻常不同:那些往来商贩的斗笠下藏着隐匿气机的符咒,孩童手中的纸鸢振翅时竟暗合周天星斗,就连街边酒肆飘出的酒香,都是用聚灵符折成的幻象。
他攥紧腰间折纸,想起初入阴间界时所见的纸屋——那些单薄苍白的纸扎,不过是亡者虚妄的寄托。而此刻掌心流转的折纸,每一道折痕都镌刻着天道法则,若能将此术带回阴间界......方宇眼底燃起幽光,远处折纸门新筑的楼阁在暮色中泛起金芒,恰似一座等待他征服的通天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