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突然的一句话,扎克怔了怔。
“或许吧,窝在这里也挺好。”
扎克说完指尖挠了挠脖颈。
况野看着他泛红的皮肤,突然笑了一下。
“哎,今晚的鱼有点咸。”
扎克抬头:
“不会啊,刚刚好。”
话音刚落,又在况野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略微尴尬地抿起了嘴巴。
“所以,偷着吃的鱼格外香是吗?”
况野开了个玩笑。
破晓在一旁摇起了尾巴,看上去很开心。
它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潦草的主人红脸,兴奋地汪汪直叫:
“对嘛,这样看起来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嘛!”
况野笑意更浓,扎克最终也没绷住,笑了出来。
“对嘛。就应该这样多笑一笑嘛!”
破晓继续吐槽着,俨然忘记了在场还是有人能听懂它的意思。
“鱼确实挺好吃,我也只吃了一块。”
趁你专心喂破晓的时候……
扎克留了一半话在肚子里。
虽然是轻微过敏,但他现在浑身痒的难受。
况野指了指他面前的汤:
“喝了吧,车前草汤。”
扎克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喝了个精光。
破晓在一旁急得直扒拉扎克的裤腿。
直到看见碗底干净了,才绝望地老实了。
“臭主人,这是一滴都不给我留啊~~”
喝完汤的扎克起身竟然开始收拾起碗筷。
“你做饭,我洗碗吧。”
“礼尚往来。”
或许是偷吃被抓了个现行,扎克不好意思。
或许是况野这几顿饭确实做到了这一人一狗的心里。
扎克竟然开始“有来有往”了。
况野也不跟他客气: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着也拿起碗,跟着扎克一起往厨房走去。
得知况野要来,扎克本来很是抗拒。
但毕竟是达米恩开了口,扎克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
只要对方人不讨厌,有边界感,扎克就当他不存在。
谁知,这家伙第一天上岛就贡献了一滩……
但好在人很勤快,才来岛几天,灯塔内部就焕然一新。
更重要的是,破晓不讨厌他。
之前那些试图接近小岛的人,破晓是见一个咬一个。
凶的要命!
谁曾想,破晓见到况野的第一面。
只是戒备,却没有直接上去开咬。
这点令扎克非常诧异。
再加上这家伙后来救了一只军舰鸟回来。
扎克的排斥变得淡了一些,却增加了对况野的好奇。
相处的这几天,这家伙并不讨厌。
想到在岛上种菜,也会第一时间来问自己的意见。
有礼貌,有边界感。
重点是做饭好吃!
这样的租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扎克一边想,一边洗着碗。
回过神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手臂的红慢慢地褪了下去。
况野注意到了扎克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车前草汤啊,具有抗炎、抗氧化的功效。”
“有助于减轻过敏反应时的炎症状态。”
扎克卷发后的眸子软和很多。
“你早就预料到我会偷吃?”
况野噗嗤一笑:
“说什么呢哥,我又不是未卜先知。”
“但我看直播间里的大部分人,都叫你神。”
况野却抓住了另一个点:
“你认识夏国文字?”
扎克洗碗的样子看上去还挺熟练。
本以为他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没想到生活还能自理。
虽说这大哥生活随意。
但在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来家境非常优渥。
毕竟这可是一座海岛啊!
谁家好人能说买就买啊!
“母亲教我的,而且我在夏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况野想起那两座墓碑。
“颉唐江南?”
扎克忽地抬了眉:
“很久没人叫过我本名了。”
这下轮到况野意外了。
“我以为扎克才是你的本名。”
扎克摇了摇头,冲洗干净碗碟上的泡沫。
“扎克是……小名。”
夏国人小时候都会有小名,扎克也不例外。
大概是本名的字太多,扎克反而叫起来比较顺口。
“但是不得不说,你这名儿可太有意境了。”
“我母亲起的,或许因为她是江南人吧。”
所以思乡情结完全体现在孩子的名字上。
“但其实我觉得,本名和你更搭。”
“嗯……我也更喜欢本名,但自从父母离开后,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了。”
况野今天猛地一提,倒让扎克有点恍惚。
“你在夏国待着的那段时间,是在江南么?”
扎克洗完最后一个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水槽栏上:
“算是吧,但我总在参加比赛,没办法在一个地方长待。”
况野忽地想起之前,在储物间看到的那一箱落满灰尘的奖杯。
几乎涵盖了大大小小的帆船赛事。
加上之前达米恩透露的一些信息。
其实,况野心中早就有大致推断。
扎克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帆船运动员。
但在一次航行中遇到了问题。
导致他无法再回到大海。
既然确定了这件事是对方心里的一道坎。
况野一直小心翼翼地在避开这个话题。
但令他意外的是,扎克竟然主动聊起了比赛。
而且语气十分稀松平常。
就像聊起破晓晚上遛弯的时候顺便捉了条鱼一样平常。
“你去过仓库,肯定看到了我的奖杯。”
洗完碗的扎克,靠在厨台旁。
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一丝月光,落在扎克卷曲的头发上。
是错觉么。
况野突然觉得对方看上去很是落寞。
扎克印在墙上的影子,就像暴风雨后的桅杆,一碰就会碎掉。
即便扎克和他的对话非常的平缓流畅。
但况野也能感受到一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怅然。
“环太平洋帆船赛、环大西洋拉力赛、一吨级杯帆船赛……”
况野说着那些奖杯所属赛事的名字。
扎克却垂眸,一直盯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或许不接触这些的人对这些赛事没有概念。
但况野当时看到这些奖杯的时候,受到的冲击可不算小。
十五岁就获得了亚洲青年帆船锦标赛的冠军。
光是这一项,都是多少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谁又能想到,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
如今,却如一滩烂泥,在这古老破旧的废弃灯塔里,慢慢自我发酵……
况野只觉得惋惜。
但他并不知道扎克经历了什么。
他也不能确保自己在知晓扎克这些经历后,能够很好地安慰和开解对方。
毕竟况野总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安慰这件事。
他能做的,只是按照达米恩所托。
尽可能地让扎克对生活留有一丝期待。
总不能真的任由他烂在这一方天地里吧。
扎克突然打了个哈欠:
“真是,一聊这些我就困。”
“总觉得有睡不完的觉。”
况野知道对方不想再多聊,二人随便对付了几句。
各自回到了房间。
晨曦忽地就冒了头,看着况野有点失神地坐回帐篷里。
清澈的眼神中突然闪过疑惑。
哟呵,鲜少看到这家伙这种精神状态。
而刚窝进帐篷里的况野,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奖杯的画面。
紧接着是扎克低头的样子。
还有那只巨龟大人和他身后护着的两座坟墓。
紧接着,画面切到了洞里发现的那两座海盗的坟墓。
最后是那一条操着一口川蜀口音的双头蛇。
突然觉得海岛的生活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更有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