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淡定的况野终于在直播镜头前露出了十分错愕的表情。
一旁的迪迪两兄弟看着况野这副样子,有点无措。
毕竟,他们从认识况野以来,还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拉维得逞似的一笑,浓郁的笑意渐渐褪成他的基本笑容:
“记得之前我问过你,主播有没有兴趣来海岛?”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拉维伸手将额前碎发往后一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可以解答,但信不信在你。”
况野的错愕也只在一瞬间。
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既然是我直播间的粉丝,那必须得聊聊。”
拉维找了一家离海岸很近的咖啡馆。
况野走进去才发现,那些脸上洋溢着热情的服务员,统统都称呼拉维“老板”。
看来这也是他的店。
拉维带着况野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座位:
“野神,喝点什么?”
况野突然笑了一下,虽然直播间很多人这么叫他。
但真的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还是有点好笑。
“别这么叫我,尤其你还顶着这么一张脸。”
拉维也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更偏重于自己的内心。
“怎么,你也觉得我像扎克?”
况野摇了一下头:
“一点不像,你们外国人说夏国的词,就很违和。”
“叫什么都行,别野神来野神去的。”
拉维点点头:
“况野,喝什么?”
况野点了杯冰美式。
话说自从做了户外主播,好像很少喝咖啡了。
以前熬夜做视频的时候,咖啡就是续命的东西。
现在倒是完全想不起来咖啡,也不想喝。
偶尔一喝,就想起了自己做自媒体的那段日子。
和现在一样充实。
拉维将菜单还给员工,对着况野来了一句:
“你不太上镜。”
说着,眼神瞟了一下况野的直播设备。
弹幕从刚才拉维认领了“浮生若梦”这个马甲以后,就开始疯狂轰炸。
况野对着直播间笑道:
“家人们,先离开一会儿啊。”
在疯狂的反对声中,况野点击了主播暂时离开。
拉维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
“你问我答,还是我和盘托出?”
见对方是个明快人,况野也很直接:
“你说吧,我听着。”
拉维点了点头,随即垂了眼皮似乎在想从哪说起。
“我早就知道自己跟本尼德克的儿子很像,也欣然接受,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怕是早就饿死了。”
况野抬了抬眉,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拉维笑了一下,继续道:
“但是本尼德克人真的很不错,他教给我很多东西,鼓励我去学一样技能谋生。”
“我除了完成每天的工作,还会去海边捕鱼,有时候还会拿到镇子上换点钱。”
“他虽是我的雇主,但更多的像是一个父亲。”
拉维的开头,和况野判断的大差不差。
一个和儿子有隔阂的父亲,在遇到另一个和儿子有几分相像的孤儿。
自然会对拉维倾注一些父亲的关心。
更何况,本尼德克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太善良了,你知道他之前是战地记者吧?”
况野点点头。
拉维表情变得沉重:
“太善良的人就会在亲眼目睹惨剧后将自己困在里面,也许扎克都不知道,本尼德克有自残行为。”
况野错愕地抬头看向了拉维。
拉维面色如常,况野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异样。
除了心痛。
“看你这表情,本尼德克隐藏的很好,包括他的亲儿子都不知道。”
“但却被我发现了。”
拉维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带着心疼,但是况野察觉到了他整个人都坐直了些。
那一抹微不可察的“优越”,还是被况野捕捉到了。
是了。
作为亲生儿子的扎克浑然不觉,但被他这个雇工发现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跟本尼德克更加贴近。
“后期他经常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是孩子们在冲他笑,但下一秒他们的双眼全都空了。”
“到处都是鲜血、废墟和灰烬,他陷入炮火的轰鸣中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所以他只能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况野皱眉道:
“那把刻刀......”
拉维侧目,有点意外:
“刻刀这件事你都知道啊。”
“看来你了解的比我想象的要深。”
“所以刻刀是他维持清醒的工具么?”
况野突然想到,之前扎克给他看过相册,当时他就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但并没有确认究竟哪里有问题。
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
炎热的海岛,本尼德克却一直穿着长袖t恤。
每一张照片都是那样!!
“我撩起他的袖子,两只胳膊全部都是划痕,旧的新的伤疤交错在一起,代表本尼德克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当时害怕极了。”
“但我更害怕他不再关心我,所以我当时只是阻止他再伤害自己,并没有讲那些没用的大道理。”
况野点点头:
“你是对的,大道理心灵鸡汤那些东西,在一个病人面前最没用。”
拉维看着况野,他有一双漆黑的瞳孔。
“所以我把他的刻刀偷走了。”
说完以后,拉维却笑出了声:
“你大概不信,我第一次偷东西竟然不是钱不是食物,而是一把刻刀。”
况野非常善于观察细节。
期间他也一直在观察拉维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
说实话,没有看到任何一丝丝的问题。
拉维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发自内心,没有作假。
再设想一下,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假话的话。
那拉维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当然我说这些,你也可以不信。”
“但还是感谢你愿意花时间听我说这些。”
此刻,服务员端来了二人点的咖啡。
况野拿起来喝了一口,这口感真是久违了。
“哪的话,我也喜欢听故事。”
拉维没有动那杯咖啡,继续道:
“我知道我偷走那把刻刀,他还会有第二把第三把,治标不治本。”
“所以我开始学习一些相关的治疗方法,督促他按时喝药,在生活中引导他。”
“但好像都无济于事。”
“我曾经试图给扎克打过电话,但是电话刚接通他发病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
“大吼着跟我说,我打扰到了他的私人生活,我如果再企图告诉扎克一些什么,那他只能解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