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掀起的烟尘呛得楚清歌直咳嗽,她努力绷着脸,试图用“禁地卫生标兵”的歪理糊弄过去。脚下那片暗红色的坑底泥土,却像活物般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激得她汗毛倒竖。
“嗬…嗬嗬…” 泥土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压抑的、仿佛破风箱漏气般的怪响,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喂!” 楚清歌强作镇定,脚尖试探性地踢了踢那块蠕动的土,“别装神弄鬼啊,卫生标兵在此,一切脏乱差都得现形!出来聊聊?”
泥土猛地一拱,一个灰头土脸、顶着半块碎瓦片的穿山甲脑袋钻了出来。阿甲甩了甩脑袋上的土,小眼睛茫然四顾:“楚…楚老板?刚才啥动静?俺正挖地道搞地下交通线呢,差点被震塌方埋里头!这年头,挖个隧道都不安全了?” 它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委屈。
楚清歌松了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指了指旁边林青羽那堆豪华树屋的残骸:“喏,动静来源。林师姐的违章建筑,我代表禁地管委会,依法强拆了。倒是你,没伤着吧?”
阿甲费劲地把胖乎乎的身子从土里拔出来,抖落一身泥点:“俺皮糙肉厚,没事儿!就是…咦?” 它的小鼻子忽然用力抽动了几下,圆溜溜的黑眼睛瞬间锁定坑底那片刚刚蠕动过的暗红区域,“香!楚老板,这下面有东西!贼香!像…像放了三百年的陈年锅巴!嘎嘣脆那种!” 它口水都快淌下来了,爪子刨得飞快,尘土飞扬。
“喂!阿甲!别乱挖!那东西刚才还动弹呢!” 楚清歌心头警铃大作,想阻止。
可吃货的力量是无穷的。阿甲速度惊人,三两下就刨开表层浮土,露出一块约莫脸盆大小、边缘粗糙的暗红色石板。石板表面坑坑洼洼,隐约能看到些模糊的刻痕,透着一股子沧桑和…怨气?
“锅巴!好大的锅巴!” 阿甲眼睛放光,扑上去张嘴就啃,尖锐的牙齿刮在石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石屑纷飞。
“住口!孽畜!给我停下!” 一声凄厉的尖啸骤然在楚清歌脑中炸开,震得她脑仁嗡嗡作响,眉心那火焰状的胎记瞬间灼痛发烫,红光隐隐透出皮肤。是丹尊残魂!这老鬼平时装深沉,这会儿声音都劈岔了,透着前所未有的气急败坏。
楚清歌捂着刺痛的眉心,没好气地用意念吼回去:“闭嘴!吵死了!不就一块破石头吗?你激动个啥?阿甲啃两口怎么了?啃你家祖坟了?”
“破石头?!” 丹尊残魂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被戳了肺管子,“无知小辈!那是本尊的丰碑!是本尊当年功参造化、泽被苍生的见证!是本尊亲手立于禁地,供后世万代瞻仰的无上荣光!这、这孽畜竟敢…竟敢用它磨牙?!逆徒!逆兽!气煞我也!快让它停下!否则本尊…本尊…”
他“本尊”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像样的威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丰碑危机”气昏了头。
楚清歌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另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念,直接撞进了她的通灵感知里。这意念的来源,赫然是阿甲爪子底下那块正遭罪的“丰碑”!
“丰他姥姥的碑!” 那意念哭嚎着,字字泣血,充满了被拖欠工资三百年的社畜悲愤,“老子是罪己诏!罪己诏!懂不懂?!就是那个老混蛋当年脑子抽风,为了点破事儿,硬逼着老子加班加点刻出来的检讨书!检讨书啊!刻得老子腰酸背痛爪抽筋!”
楚清歌:“……”
那“罪己诏”石碑的意念还在疯狂输出,怨气冲天:“刻完了,这老混蛋倒好!一看内容太丢人,反悔了!又舍不得毁掉这上好的‘血怨岩’,就把老子往这鸟不拉屎的坑底一埋!说好的刻字工钱呢?!拖欠整整三百年啊!三百年!黑心老板!周扒皮!活该他被挫骨扬灰只剩个魂儿飘着!呸!”
信息量太大,楚清歌一时有点懵。她看看啃得欢实、对“锅巴”口感赞不绝口的阿甲(“嘎嘣脆,带点土腥味儿,补钙!”),又感觉着脑子里丹尊残魂那歇斯底里的咆哮(“逆徒!管好你的穿山甲!本尊的荣光…不,本尊的罪己诏啊啊啊!”),最后再看看那块正在通灵频道里疯狂吐槽前老板拖欠工资的“血怨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噗!” 楚清歌一个没绷住,乐了。她蹲下来,饶有兴致地拍了拍阿甲的硬脑壳:“喂,阿甲,听见没?你啃的可不是普通锅巴。人家说了,它是被无良前老板坑害、拖欠工钱三百年的苦命打工碑!正搁这儿哭呢!”
阿甲动作一顿,茫然地抬起头,嘴边还沾着石粉:“打工碑?哭?楚老板,俺就尝个味儿,它哭啥?嫌俺牙口不好?”
楚清歌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人家是伤心!辛辛苦苦刻字,结果工钱没拿到,还被埋坑底三百年不见天日。好不容易露个脸,又被你当锅巴啃了。换你,你哭不哭?”
阿甲眨巴着小眼睛,似懂非懂,但爪子下的动作明显犹豫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被阿甲啃掉小半块的“罪己诏”石碑,大概是感应到丹尊残魂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愤怒(“孽畜!别啃了!给本尊留点体面!”),又或许是三百年积压的社畜怨气终于到达了顶点,它表面残留的那些模糊刻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嗡——!”
一股带着强烈怨念和抗拒的波动骤然扩散开来!
“嗷!” 阿甲首当其冲,被那股力量狠狠弹开,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皮球一样在坑底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它晕头转向地趴在地上,爪子里还死死攥着一小块刚啃下来的“锅巴”碎片。
更诡异的是,那半块石碑竟然晃晃悠悠地……立了起来!它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通体散发着不祥的血光,对着阿甲的方向,石屑簌簌落下,仿佛气得浑身发抖。
“呃……” 楚清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玄幻的一幕,“这年头……连石头都这么有脾气的吗?”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碑也是碑上人!” 那石碑的意念在楚清歌脑中咆哮,充满了悲愤和力量,“拖欠工钱,埋我百年,现在还想让人啃我?没门!看碑!”
只见那半截石碑猛地一“抡”,带着呼呼的风声,像块愤怒的板砖,朝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阿甲就拍了过去!动作虽然僵硬,但气势十足,颇有种“老子跟你拼了”的悲壮!
“卧槽!” 阿甲吓得魂飞魄散,四爪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楚清歌身后躲,“楚老板救命!锅巴成精了!它要拍死俺!”
楚清歌也被这“石碑暴走”的场面震住了,下意识地想掏符箓,又觉得对一块愤怒的“讨薪碑”用符好像不太人道。
“放肆!反了你了!” 丹尊残魂的尖叫再次刺穿楚清歌的耳膜(或者说意识),他大概觉得这块记载着他黑历史的石头暴走,比被啃了还丢人,“区区一块顽石,也敢噬主?!”
他残存的力量似乎试图压制石碑,但效果甚微,反而让那石碑的血光更盛,“板砖”拍下的势头更猛了!眼看阿甲那身硬甲就要挨上一记狠的。
“都住手!” 楚清歌忍无可忍,一声断喝,同时将一丝带着安抚意味的草木灵气(主要是火锅底料味儿的)通过通灵之体传递过去,目标直指那暴走的石碑,“喂!那位石碑兄!冷静!暴力讨薪不可取!打坏了它,谁赔你工钱?阿甲它就是个傻吃傻喝的,你跟它计较什么?真正的黑心老板,是那个只剩个魂儿还在这儿瞎叫唤的!”
她话音一落,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气势汹汹拍下的石碑,在距离阿甲脑门儿只有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血光闪烁不定,仿佛在剧烈挣扎。楚清歌那股子混合着奇异“锅气”的草木灵气,似乎真的对它产生了一点安抚效果。通灵意念里,石碑的咆哮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呜…三百年的工钱…我的青春…”
而丹尊残魂则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大概是气到失语。
就在这僵持的当口——
“噗!”
一声悠长响亮的饱嗝,打破了坑底的死寂。
只见阿甲捂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脸满足又无辜地打了个嗝。它刚才慌乱躲避时,爪子一松,那块啃下来的“锅巴”碎片,竟然被它下意识地…咽下去了!
“呃…味道还行,” 阿甲咂咂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就是有点…咯得慌?”
楚清歌:“……”
暴走的石碑:“……”
气到失语的丹尊残魂:“……”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嗝儿!” 又是一声。随着这声饱嗝,阿甲圆滚滚的肚皮上,靠近胃部的位置,竟极其微弱地透出了一点暗红色的光晕!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咦?” 楚清歌眼尖,心头猛地一跳。那红光…感觉和这石碑的气息同源,但又有点不一样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块悬浮在半空、血光摇曳的石碑。
石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周身血光剧烈地明灭了几下,传递过来的意念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那…那是什么?我的…碎片…在它肚子里…好像…活了?”
坑底的风打着旋儿吹过,卷起几片焦黑的树叶。阿甲茫然地眨巴着小眼睛,看看自己发光的肚皮(虽然光已经没了),又看看悬在头顶仿佛僵住的血色石碑,最后求助地望向楚清歌。
“楚老板…俺肚子…有点暖暖的…还有点…想唱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