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洞府里,最后一声为“美羽”梦想而唱的凄凉风雪挽歌,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彻底打断。
“阿——嚏!”
赤羽猛地甩了甩秃毛未丰的脑袋,细小的冰晶从它炸开的羽毛缝里簌簌落下。它瞪着角落里那截在石槽里微微抽搐、彻底失去梦想的七彩尾羽尖,黑豆眼里全是嫌弃:“啧,某些鸟类的品味,真是令人发指。村口那只花毛野鸡见了你,都得自愧不如,连夜卷铺盖搬家!还‘暗夜流光款’?哈!彩虹灾难现场还差不多!”它优雅地抬起一只爪子,嫌弃地拨了拨那截可怜的尾羽,仿佛那是什么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
“赤羽!你个没毛秃鸡!站着说话不腰疼!”小朱朱悲愤的尖叫声几乎掀翻洞府顶棚,它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楚清歌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衫里,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羽毛凌乱(尤其是尾部,堪称灾难)的圆滚滚背影,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的尾羽!我辛辛苦苦攒了三个月的‘七彩琉璃炫光幻影尾’!全毁了!没脸见鸟了!社死了!呜呜呜……都怪那个破药渣!”
罪魁祸首——一小撮散发着诡异焦糊甜腥味的、沾着点七彩粉末的药渣,正凄凉地躺在石槽底部,和那截尾羽作伴。那是小朱朱偷抹楚清歌炼丹失败废渣的“杰作”。
楚清歌顶着一头被小朱朱刚才那阵“美羽”灾难扑腾时弄得乱糟糟的头发,生无可恋地蹲在石槽边,试图用两根树枝充当筷子,小心翼翼地去夹那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混合物。指尖离那药渣还有三寸远,一股混杂着怨愤、痛苦和极度不甘的微弱哀嚎声,就顺着指尖猛地钻进了她的脑海!
“嘶——”楚清歌手一抖,树枝差点掉进槽里。这声音……比上次在废弃丹房角落里听到的、那些被林青羽灌了除草汤的濒死灵植的呻吟还要尖锐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被强行撕裂碾碎的绝望感。
“又来了?”她皱着眉,强忍着那股直冲脑仁的恶心感,心里嘀咕,“林青羽这女人,最近到底在炼什么邪门玩意儿?上次是除草汤,这次又是什么?催命符吗?”树枝尖在那坨粘稠焦黑的药渣里戳了戳,小心翼翼地拨弄开表面一层。
就在药渣被翻开的瞬间,一点极其细微、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暗红色光芒,极其诡异地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楚清歌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那红光……不对劲!绝不是正常炼丹材料该有的色泽!阴冷,粘稠,带着一股子让人汗毛倒竖的邪气。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树枝尖又往那红光闪现的位置探去,想看得更真切些。
“呜哇!我的毛!我以后怎么在朱雀界混!相亲都会被嫌弃的!”小朱朱还在楚清歌怀里扭来扭去,沉浸在自己的“羽生”大悲剧里不可自拔,圆滚滚的身体蹭到了旁边架子上一只敞着口的粗陶罐。
“哐当——!”
陶罐应声而倒,里面粘稠火红、楚清歌独家秘方熬制的“地狱熔岩”辣酱,如同决堤的岩浆,带着一股能呛死人的霸道辛香,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啊——!”
“啾!!!”
“吼?!”
惊呼、尖叫、低吼瞬间响成一片。楚清歌首当其冲,只觉得头顶一热,一股火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发、脸颊、脖颈一路滑下,辣味直冲天灵盖,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怀里的小朱朱更是被淋了个透心辣,七彩的羽毛瞬间被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酱红,活像刚在辣椒池里洗了个澡。连旁边盘着身子打盹的阿甲,都被几滴飞溅的辣酱精准命中鼻头,刺激得它一个激灵蹿起半丈高,脑袋“咚”一声狠狠撞在洞府顶部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簌簌落下。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浓郁的、几乎实质化的辣味在空气中肆虐,还有楚清歌和小朱朱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呛咳声。
“咳咳咳…小!朱!朱!”楚清歌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黏糊糊、火辣辣的酱料,眼睛被刺激得通红,瞪着怀里同样成了“辣子朱雀”的罪魁祸首,生音都劈了叉,“你!立刻!马上!给我去洗干净!不然今晚加餐吃‘麻辣朱雀煲’!”
“咳咳咳…主…主人!我不是故意的!是那罐子!是罐子先动的手!咳咳咳…”小朱朱扑棱着沾满辣酱的翅膀,试图把酱甩掉,结果只是甩了楚清歌一脸更细密的辣雾。
角落里,赤羽早已敏捷地飞到了最高处的横梁上,优雅地用喙梳理着翅膀上几根幸免于难的黑羽,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呵,精彩。本座建议,你们俩可以直接去膳堂门口表演‘烈焰红人’,生意肯定火爆。门票分我三成。”
“赤羽!闭嘴!”楚清歌和小朱朱异口同声地怒吼。
“嗷呜…”阿甲用爪子捂着被辣得红肿的鼻子,委屈巴巴地低吼了一声,绿豆眼里泪光闪闪。它庞大的身躯缩在角落,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躲避这无妄的辛辣灾难。
楚清歌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辣酱,再看看一片狼藉、充斥着恐怖辣味的洞府,绝望地闭了闭眼。指望洞府里那个小泉眼清洗?那点水还不够洗个勺子的!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带着一身浓烈的“地狱熔岩”气息和满头满脸的酱红色,像一尊移动的辣椒雕像,悲壮地拉开了洞府沉重的石门。
“我去公共丹房那边洗洗!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尤其是你,小朱朱!再敢碰我的罐子,拔毛炖汤!”她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顶着门外呼啸灌入的、夹杂着雪片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茫茫雪夜里。
风雪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稍微驱散了一点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但那浓郁的辣酱味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地萦绕在周身。公共丹房区域在弟子聚居区的边缘,此刻夜深人静,只有几盏昏黄的石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巨大的丹炉在阴影里沉默矗立,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丹房外,专门用来倾倒废弃药渣的角落堆得如同小山。刺鼻的焦糊味、苦涩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顽强地对抗着楚清歌身上霸道的辣酱香。
楚清歌捂着鼻子,快步走向丹房侧面引出的清洗石槽。冰冷的山泉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她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和双手伸过去,让刺骨的寒水冲刷掉那些粘腻火辣的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