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朱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一哆嗦,嘴里那块搏动着的暗红矿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小家伙自己也像被抽了骨头,一屁股墩儿坐在灰土里,头顶那撮神气的呆毛都蔫了,豆豆眼里全是懵圈的委屈和惊吓:“呜…干嘛吼楚清歌…那么亮那么香,明明就是宝贝糖豆嘛……”
“宝贝?!那玩意儿比癞蛤蟆的口水还毒一万倍!沾上一点你就等着变烤小鸟吧!”赤羽悬在半空,黑羽依旧炸得像朵愤怒的乌云,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对着小朱朱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还舔一口?本座看你是嫌命太长!你这只蠢鸟!笨鸟!吃货鸟!脑子里除了吃和亮晶晶还能装点啥?!早晚被你害死!”
就在这一神一鸟隔空对线(主要是赤羽单方面喷火)的混乱当口,楚清歌脚边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刨着土,由远及近。
紧接着,楚清歌左脚旁一块松动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上拱起了一小条缝隙。一只覆盖着深褐色坚硬鳞片、前端长着锋利弯钩爪子的前肢,慢悠悠地从缝隙里探了出来,左右扒拉了两下。
然后,一个尖尖的、覆盖着同样鳞片的三角脑袋,顶着几根草屑和泥土,悄无声息地从那缝隙里挤了出来。两颗绿豆大小的黑眼睛在阳光下滴溜溜一转,精准地锁定在楚清歌身上。
是阿甲!这家伙,永远能在最“合适”的时间,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
“清歌!清歌!”阿甲的声音带着一种刚睡醒的迷糊和压抑不住的兴奋,它整个脑袋都钻了出来,脖子伸得老长,完全无视了旁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空地中央还在间歇性抽疯嘶吼的赵大器,“重大发现!超级无敌大发现!你猜猜楚清歌这几天不眠不休、爪子都磨短了半寸,搞出了啥?”
它一边说,一边努力把身子往外拱,鳞片刮蹭着石板边缘,发出“喀拉喀拉”的轻响。
赤羽正训鸟训到关键时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火气更旺,小脑袋猛地转向阿甲:“臭穿山甲!没看见这儿忙着教育笨蛋吗?边儿去!”
阿甲完全没把赤羽的怒火放在眼里,或者说它此刻的兴奋已经冲昏了它那本就不太灵光的小脑瓜。它奋力一挣,整个圆滚滚、披着厚重鳞甲的身体终于完全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带起一小股尘土。它得意地用后爪挠了挠肚皮上的软鳞,然后抬起一只前爪,用那锋利的爪尖,开始在楚清歌脚边的泥地上用力划拉起来。
“看!看这里!”阿甲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快夸楚清歌”的邀功意味。它爪子划过的地方,留下清晰深刻的痕迹。
“喏,这里是咱们的小院儿,”它爪子点了一个小圈,“清歌的洞府!”又点了旁边一个稍大的圈,“沈冰块…呃,沈师兄的洞府!”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依旧冷得像冰、正攥着灼烫剑穗的沈墨。
爪子继续移动,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连接不同的圈圈和方块:“丹房!药园!公共茅厕…咳咳,这个不重要!膳堂!尤其是膳堂后墙根儿那个超级大的辣椒酱柜子!”说到辣椒酱柜子时,阿甲的绿豆眼明显亮了好几个度,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还有后山废弃的祖师洞府!还有还有…嘿嘿,连林扒皮…呃,林师姐洞府底下,楚清歌都打了个小小的‘观察哨’!”
它越说越兴奋,爪子划拉得飞快,很快就在楚清歌脚边勾勒出一张极其复杂、线路歪七扭八、覆盖了大半个外门区域的“地下交通网络图”!线路四通八达,关键节点一个不落,连一些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简直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铺在了地底下!
“怎么样?厉害吧?”阿甲画完最后一笔,猛地抬起头,小眼睛里闪烁着“求表扬”的璀璨光芒,尾巴尖都得意地翘了起来,拍打着地面,“以后清歌你想去哪儿,吱一声!楚清歌阿甲牌地道,安全!隐蔽!直达!再也不用看那些执事的臭脸,也不用绕那些该死的石板路!想去丹房偷…呃,拿点边角料?嗖!想到药园找老伙计们唠嗑?嗖!想半夜去膳堂辣椒酱柜子加个餐?嗖嗖嗖!”它一边说,一边用爪子模拟着在地道里飞速穿行的动作,带起呼呼风声。
“特别是这膳堂的辣椒酱柜子!”阿甲着重强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底下,楚清歌特地加固拓宽了!还留了个舒服的小平台,方便…呃,方便清歌你取用!”它的小眼神飘忽了一下,明显是在为自己偷吃打掩护。
“……”楚清歌看着脚边这张抽象派艺术风格的地道网络图,又看看阿甲那副“快夸楚清歌快夸楚清歌”的憨样,一时竟无言以对。这穿山甲,真是个人才…不,兽才!这工程量和隐蔽性,简直能评上宗门年度最佳土木工程(兽造版)!
“哼,挖洞挖得再花哨,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只知道吃的夯货!”赤羽抱着翅膀,落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地泼冷水。
阿甲不服气地一梗脖子:“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战略布局!清歌有了这地道网,进可攻退可守,打不过就跑,饿了就去膳堂补充能量!多完美!”它说着,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似乎想离楚清歌近点,好让楚清歌看清它的“杰作”。
然而,它刚一动,那根粗壮的、覆盖着鳞片的尾巴尖,就那么“不小心”地、轻轻扫过了旁边地上那块被小朱朱遗弃的、依旧在微弱搏动着的暗红矿石!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阿甲尾巴上那坚硬厚实的鳞片与暗红矿石粗糙的表面接触的瞬间,矿石内部那些如同活物毛细血管般的暗色纹路,猛地爆发出极其短暂、却极其妖异的红光!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阴冷、怨毒、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毒蛇出洞,骤然爆发开来!这股气息极其粘稠恶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腐烂灵魂的绝望感!
“嗷呜——!”
阿甲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整个身体如同触电般向后弹跳出去老远,落地时还因为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它惊恐地抬起尾巴,只见尾巴尖上刚才扫到矿石的那一小片鳞甲,竟然蒙上了一层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败色泽!像是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什…什么东西?!烫死老子了!还…还臭!”阿甲惊魂未定,绿豆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块又恢复了“安静”搏动的暗红矿石,声音都变了调。它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厌恶和恐惧,那感觉比看到天敌还可怕!
赤羽的警告瞬间得到了最直观的验证!这玩意儿,果然邪门到了极点!
“蠢货!让你乱碰!”赤羽的怒斥再次响起,带着点“看吧楚清歌就说”的咬牙切齿,“都说了是剧毒秽物!现在信了吧?烂爪子都是轻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得像座冰雕的沈墨,突然动了!他攥着那枚依旧灼烫的剑穗的手猛地松开,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朝着地上那块暗红矿石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浩然正气的淡金色剑气,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激射而出!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石交击之音!
那道剑气并未直接攻击矿石本体,而是擦着矿石边缘,狠狠击中了矿石下方的一块普通青石板!
“轰!”
青石板应声而碎,炸裂开来!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尘土,猛地向四周扩散!
那块暗红矿石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力量猛地掀飞起来,打着旋儿,朝着远离楚清歌们和小朱朱、阿甲的方向飞去!
好巧不巧,矿石飞出的方向,正是阿甲刚刚钻出来的那个地道口!
“噗通!”
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矿石,精准无比地落入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然后顺着阿甲刚挖出来的、倾斜的通道,骨碌碌一路滚了下去,瞬间消失在黑暗深处,只留下一串沉闷的滚动声,越来越远……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那么一瞬。
空地中央,赵大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扰,嘶吼声卡在了喉咙里,茫然地晃了晃他那布满血丝的头颅。
林青羽被碎石尘土扑了一脸,狼狈地咳嗽着,握着玉瓶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小朱朱缩着脖子,把自己团成个球,彻底不敢看赤羽了。
阿甲抱着自己尾巴尖那块灰败的鳞片,心疼得龇牙咧嘴,又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吞掉了邪门矿石的地道口。
赤羽似乎也没料到沈墨会来这么一手,炸开的黑羽缓缓收拢,小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沈墨。
沈墨面无表情地收回剑指,仿佛刚才只是弹走了一粒灰尘。他看都没看那个地道口,深邃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阿甲,又落在那张歪歪扭扭的“地道网络图”上,最后,他那清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才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淡淡响起,精准地砸在刚刚吹嘘完“安全”“直达”的阿甲头上:
“地道挖得不错。”他顿了顿,视线从地图移到阿甲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能把兽冻僵的冷意,“下次钻出来之前,记得先敲门。还有,管好你的‘战略通道’,别什么垃圾都往里收。”
阿甲:“……” 它抱着受伤的尾巴尖,看着那个吞了“剧毒垃圾”的地道口,再想想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整只兽都石化了。绿豆眼里,充满了对这个冰冷世界和邪门矿石的深深茫然。
地道网是有了,可这网里,好像掉进去了一个超级大的、烫手山芋级别的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