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的擂台上,剑气纵横,灵力四溅。
楚清歌额角沁出细汗,手中以丹火凝聚的短剑险险格开对面弟子凌厉的一击。火星四溅,震得她虎口发麻,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啧,这剑修的灵石真不是白拿的…”她心里嘀咕,手腕一翻,极其迅捷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刚炼好没多久、还带着点温热气的“锐金丹”。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辛辣炽热的力量瞬间冲入四肢百骸,原本有些萎靡的丹火“腾”地一下旺盛起来,手中那柄虚幻的火焰短剑也凝实了几分,边缘闪烁着锐利的金红色光芒。
对手显然没料到她还藏着这手“现场嗑药”的绝活,愣了一下。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楚清歌脑子还没完全想清楚,身体却已经先动了。白天被那“冰块”临时指点(虽然只有冷冰冰几句话)的画面闪过脑海,他挥剑时那种斩断一切、却又中正平和的奇异韵味不自觉地就被她模仿了出来。
她手腕一抖,火焰短剑并非直刺,而是划出一道略显生涩、却莫名带着点圆融意味的弧线,巧妙地挡开了对方紧随而来的追击。动作还有点歪歪扭扭,架势更是谈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不伦不类,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舞剑,但核心的那一丝“意”,却真真切切地透了出来——那是属于沈墨的“两仪问心剑”的皮毛意境。
“咦?”
擂台下方,围观人群的边缘,一直抱臂静立、仿佛周遭喧闹都与他无关的沈墨,口中极轻地溢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讶异。
他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挑眉动作。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落在楚清歌那蹩脚却又灵光一闪的剑招上,停留了片刻。惊讶之余,似乎还有点别的、更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身边气场太冷,没人敢靠近,自然也无人发现玄天宗这位首席弟子这难得一见的情绪外露。
但楚清歌看见了。
她刚凭借那半生不熟的一招扳回点劣势,心跳还没缓下来,眼角余光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台下那一点细微的变化。
刹那间,什么擂台,什么对手,什么大比,全被她抛到了脑后。心里头像是突然炸开了一小簇烟花,噼里啪啦地响,带着点不敢置信的雀跃。
“他看见了!他挑眉了!他是不是…惊讶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小小的得意,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差点让她当场笑出声。她赶紧抿紧嘴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应对眼前的比赛,但那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
原来让这块冰块露出点别的表情,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
是夜,月朗星稀。
楚清歌盘腿坐在洞府外的石凳上,正对着一个小巧的丹炉扇风点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小朱朱蹲在她脚边打盹,赤羽则站在稍远一点的树枝上,一脸嫌弃地梳理着自己今天被擂台尘土弄脏的羽毛。
阿甲从地底冒出个脑袋,献宝似的推过来几个沾着泥土的灵薯:“清歌,饿不?刚挖的,倍儿甜!”
“先放着吧阿甲,我这儿丹快成了。”楚清歌心情极好地回道,手下扇子扇得更起劲儿了。
忽然,一股熟悉的清冷气息由远及近。
楚清歌动作一顿,抬起头,果然看见沈墨那道玄色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步伐不疾不徐,衣袂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
她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冒了头,眼珠一转,主动扬起笑脸打招呼:“沈师兄,晚上好呀!吃了没?我这儿正烤灵薯呢,要不要来一个?”
沈墨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先是扫过那冒着热气的丹炉,又落在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沉默了一瞬。
就在楚清歌以为他又会像以前一样无视或者直接走开时,他却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你今日擂台所用剑招,”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从何处窥得?”
楚清歌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坏了,光顾着高兴了,忘了这剑招是人家的独门秘籍,偷师被抓包了!
她立刻摆出一副“我很老实我全交代”的表情,眨眨眼:“就…就那天晚上,你不是隔空指点了我一句‘傀儡核心,速战’嘛?我…我回去后仔细琢磨了一下师兄您出剑时那个风采、那个气度…晚上睡觉都在比划!今天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福至心灵,就…就模仿了一下下…”
她越说声音越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墨的脸色:“师兄,我…我是不是练错了?玷污了您的绝世剑法?我下次不敢了!”
沈墨看着她那副明明有点小骄傲、却又强装乖顺认错的模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是错觉。他并未追究她“偷师”的行为,反而淡淡道:“谬误有三。”
“啊?”楚清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腕过僵,形似而神滞,此其一。”沈墨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灵力运转过于求猛,失之中正平和之本意,此其二。”
他目光落在她依旧带着些疲惫的脸上:“临敌机变尚可,然根基虚浮,未得其中真味,强用伤身,此其三。”
楚清歌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沈墨不仅没生气,反而真的开始指点她!虽然是指出错误,但这和之前那种纯粹的、冰冷的“监视”完全不同!
她瞬间来了精神,也忘了烤灵薯和炼丹了,蹭地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墨:“那…那师兄,手腕该怎么才不僵?灵力怎么运转才算中正平和?还有还有,根基怎么练才不虚浮?”
她一股脑地把问题抛出去,带着点急切,又有点撒娇般的讨好意味。
沈墨似乎被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顿了一下,他略一沉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执意要练剑?”
楚清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收起嬉皮笑脸,认真想了想:“嗯…一开始觉得,炼丹画符虽然厉害,但被人近身了就完蛋了,总得学点保命的。后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沈墨清冷的侧脸,声音轻了些:“后来觉得,剑修…挺帅的。而且,多学一点,总能多一点底气,多一点选择。我不想一辈子只躲在丹房和药园里。”
就像现在,她终于觉得,自己似乎稍微靠近了眼前这个人一点点。那个藏着一身秘密、强大又孤独的“冰块”,他的世界,或许她也能试着触碰一下?
沈墨闻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月光落在他眼角那颗极淡的泪痣上,仿佛氤氲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没有对她的想法做出评价,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冰冷:“剑之一道,重意不重形。心未至,剑先滞。”
他抬起手,并指如剑,并未动用灵力,只是随意地在空中一划。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与韵律,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看懂了?”他放下手,问道。
楚清歌看得目不转睛,下意识地模仿着他的动作,笨拙地比划了一下,然后诚实地摇头:“…没太懂。”
沈墨似乎早已料到,并不意外。“明日辰时,演武场西侧第三根木桩。”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楚清歌愣在原地,一时没明白过来。
直到他的身影快要融入夜色,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约她明天练剑?他真的要教她?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
“师兄!”她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欢欣雀跃,“谢谢你!我一定准时到!带够灵薯和辣条!”
沈墨的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
楚清歌站在原地,捂着还在发烫的脸颊,感觉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做到了!她真的用那种半吊子剑招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那个藏着一身秘密的“冰块”……他刚才,是不是认可她了?
这条路,好像……真的走得通?
夜风吹过,带来灵薯烤焦的淡淡糊味和丹炉里丹药将成的清香。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真是格外明亮。连旁边赤羽那嫌弃的“哼”声,听起来都无比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