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楚清歌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桌上几个歪歪扭扭、用树枝划出的剑招轨迹,长长呼出一口气。
“浩然正气…心随意动…这比控制丹火难多了好吧!”她小声嘀咕,甩了甩手,“沈师兄是不是忽悠我?这招‘平湖秋月’怎么练都感觉像是‘沸水炸锅’。”
窗外,夜风轻柔,院里的几株灵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在安慰这个有些挫败的少女。
【“没错没错,那个冷脸小子一看就不懂教徒弟。”】
【“小歌儿别练了,来给我们讲讲今天大比的热闹呗?”】
【“就是就是,那个用傀儡的傻小子,后来咋样啦?”】
楚清歌被脑海里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碎嘴子”逗笑了,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她推开窗,对着院子里笑骂:“去去去,不好好修炼净打听八卦,再吵明天不给你们浇沈师兄的泡脚…呃,特制营养液了!”
草木们瞬间安静如鸡,只是叶片抖得更厉害了些,仿佛在憋笑。
楚清歌自己也笑了,关好窗户,心思却又飘到了隔壁山头。
虽然沈墨教剑时总是一副冷冰冰、惜字如金的样子,最后还突然脸色苍白地赶人,但…他确实指点自己了。而且,白天要不是他的剑莫名其妙出鞘挡那一下,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大比头名。
“唉,人情债最难还了。”楚清歌挠挠头,目光在洞府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几包红彤彤的“秘制辣味安神草药包”上。
这是她之前研究“辣味灵力”与“静心凝神”效果结合的试验品,自己试过几次,效果…挺刺激的,反正吃完是没心思想别的了,光顾着喝水了。
“沈师兄那种冰山,心火肯定旺,需要以毒攻毒!嗯,没错!”楚清歌一拍手,瞬间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完美理由,“帮他泻泻火,也算报恩了!”
说干就干。她立刻翻出小丹炉——不是林青羽送的那个坑货,而是自己后来淘换的结实耐炸款。生火,加水,豪爽地扔进去三大包辣味安神包。
很快,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开始在洞府弥漫。说它香吧,又呛得人直想打喷嚏;说它怪吧,闻多了又有点诡异的舒坦。
小朱雀小朱朱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扑棱着翅膀飞远:“啾!清歌你又搞什么毒气弹!谋杀亲宠啊!”
连窝里打盹的阿甲都耸了耸鼻子,迷茫地抬起头,嘟囔了一句:“好冲…但是…有点香?”然后又缩回去继续睡。
刚给自己羽毛做完保养的赤羽,嫌弃地瞥了一眼那锅颜色可疑的汤水,高贵冷艳地评价:“凡俗之物,浊气熏天,岂配入…阿嚏!”一个没忍住的小喷嚏,差点把它精心梳理的羽毛弄乱,它立刻闭嘴,愤愤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丹炉。
楚清歌嘿嘿一笑,毫不在意:“你们懂什么,这叫个性!沈师兄肯定没喝过这么带劲的安神汤!”
她小心翼翼地将熬得咕嘟冒泡、颜色红艳艳的汤水盛进一个厚实的陶罐里,想了想,又摸出几颗自己炼的、能快速补充灵力的“辣味辟谷丹”放在旁边。
“阿甲!阿甲!别睡啦,开工!”
穿山甲迷迷糊糊地钻出来:“老大,挖哪?”
楚清歌把陶罐和丹药塞给它:“老路线,隔壁沈师兄洞府,送到门口就行。记住!放下就跑!千万别被他逮住问话!”沈墨那气场,她怕阿甲一紧张直接把汤扣地上。
阿甲用爪子抱紧陶罐,嗅了嗅,眼睛眯了眯:“闻着…挺提神。”说完,熟练地一缩头,瞬间没入地下,只留下一个小土堆迅速朝着隔壁山头延伸。
楚清歌扒在窗口,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望着隔壁方向。
“哎呀,忘了写个纸条说明一下用途了…沈师兄不会以为是毒药吧?”
“呃…应该不会,谁下毒用这么香…咳咳,这么味道独特的毒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隔壁山头,沈墨的洞府内。
沈墨正盘膝坐在静室中,眉头紧锁,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白日强行压制心魔,又因楚清歌胎记吸收魔气之事心绪不宁,此刻那蠢蠢欲动的煞气正在他体内四处冲撞,试图寻找突破口。
他周身剑气自行缭绕,散发出冰冷的寒意,试图冻结那躁动的魔念,冰与火在他体内交织,让他极为难受。
突然,他面前的地面微微拱起,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放下一个冒着热气和诡异味道的陶罐以及一个小纸包,然后“嗖”地一下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迅速回填的小土坑。
沈墨:“…”
那陶罐散发出的味道极其霸道,辛辣、炽热,还混合着几种安神草药的古怪香气,瞬间就冲散了他洞府里原本清冷的檀香味。
他认得这个味道。是隔壁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洞府里常飘出来的。他的防魔阵甚至因为这种味道的灵力波动抗议过好几次。
她这是…做什么?
沈墨忍着体内的不适,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罐红汤。是…送他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端起了陶罐。入手温热,那炽热的气息仿佛能透过陶壁,烫进他冰冷的掌心。
是因为白天他教了剑(虽然没教完),还是因为…他的剑护了她?
他盯着那红彤彤的汤水,里面还能看到几根嚣张的红色辣椒在漂浮。这真的能喝?
体内的魔气似乎被这外来的炽热气息刺激得更加活跃了。沈墨皱紧眉头,只觉得心浮气躁。
但鬼使神差地,他想起楚清歌白天炼丹时那双专注的眼睛,想起她躲闪攻击时灵活的身姿,想起她…不怕死地往自己这边送各种奇怪东西的行为。
或许…是以毒攻毒?
他沉默地拿起旁边那几颗同样散发着辣味的丹药,看了看,又放下。然后,端起陶罐,屏住呼吸,像是面对什么极其危险的挑战,浅浅尝了一口。
“——!”
一瞬间,难以形容的爆炸性味道在他口中炸开!极致的辛辣蛮横地冲刷过他的味蕾,紧接着一股灼热感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仿佛喝下的不是汤,而是一团火!
这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几乎瞬间压过了他体内魔气带来的烦躁和阴冷!
沈墨猛地咳嗽起来,冷白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眼角那滴泪痣都显得鲜活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想运起灵力化解这股蛮横的“火气”,却发现那灼热感虽烈,却并未真正损伤他的经脉,反而像一股乱来的暖流,在他因压制心魔而冰寒僵硬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地疏通着。
而那辛辣过后,竟真的有一丝微弱的安神药效慢半拍地浮现出来,试图安抚他被辣得几乎麻木的神魂。
冰与火,冷与热,极致的冲突在他体内上演。
他原本精密控制的剑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打乱了节奏,而那躁动的魔气似乎也被这不管不顾的“辣味灵力”搅得有点懵。
几种力量在他体内短暂地失去了平衡!
就在这时,他放在膝上的本命长剑似乎感应到主人体内混乱的气息,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一道细微的剑气不受控制地逸出——
“嘭!”
一声不算大但绝对清晰的爆炸声,从沈墨的洞府内传来。像是有什么小型的法诀失控,或者…丹炉炸了?
正准备缩回脑袋的楚清歌:“!!!”
她猛地瞪大眼睛,扒着窗户死死盯着隔壁。
“炸…炸了?不是吧?我的汤威力这么大?沈师兄这是…喝吐了?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了?他不会以为我真要毒死他吧?”
“可是…可是那只是安神汤啊,就是辣了‘一点点’而已啊…”
“要不要过去看看?不行不行,他现在肯定很生气,过去不是送人头吗…”
楚清歌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小朱朱也飞过来,好奇地歪着头看着隔壁冒起的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赤羽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嗤,凡人,定然是无福消受本座御用炼丹师的神品。”
阿甲从地里钻出来,茫然地问:“老大,沈师兄那边好像…动静有点大?我送的东西没问题吧?”
楚清歌欲哭无泪:“我…我也不知道啊!”
而此刻,隔壁洞府内。
沈墨看着被自己那道失控剑气炸碎的一个普通茶杯,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被辣汤搅合得暂时平息了冲突、陷入一种诡异平静的灵力和魔气,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他抬手擦了擦被辣出的细微汗珠,再看向那罐还剩大半的红色汤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汤…似乎…歪打正着?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倒掉那罐汤,而是将它放在了一边。然后拿起那颗辣味辟谷丹,看了看,谨慎地收进了储物袋。
做完这些,他重新闭上眼,试图梳理体内那被一股蛮横辣味暂时“安抚”下来的力量,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夜风依旧,草木私语,仿佛也在好奇地讨论着隔壁那一声奇怪的爆炸和那罐味道霸道的汤。
楚清歌趴在窗口,望着那再无声息的隔壁山头,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
“所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沈师兄你给个话啊…”
迷雾重重的仙途上,少女的这一步,似乎又踩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带着辛辣味儿的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