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热闹闹的施粥终于在第五天被紧急叫停了。
原因是越来越多的难民听说这里有人免费施粥,就都聚集了过来,导致周边商户外堵的全是人,害得他们出门都困难。
他们本以为还能蹭一波热闹,能从这比平日高出好几倍的人流量中赚点钱,然而这泼天的流量全都流入了“有间衣铺”,那些有购买力的都是来看“有间衣铺”的,根本没人在意他们。
他们忍耐了五天,终于忍不住了,联合商会一起告到了衙门。
于是那天,一群官差来到“有间衣铺”外,将聚集在此的难民们尽数驱散了。
这一举动迅速引起了民怨,也无意中再次让“有间衣铺”的名声提高了一个档次。
而看着周围店铺的掌柜的投来满是敌意的目光,穆菖蒲在心中冷笑起来。
刘源让她入会的时候说得好听,什么商会间能互帮互助,互惠互利,结果呢?
当初那些人来店里闹事的时候,周围商铺能不知道?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
就算当时他们不想惹事,那么事后呢?
穆菖蒲决定宴请四方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提出加入或者帮忙,是在看见“有间衣铺”风生水起后才眼红的。
如今发现自己的店铺无人问津,这才恼羞成怒,利用商会给衙门施压。
什么商会?
一群红眼病人罢了。
可现在她并不担心,毕竟“有间衣铺”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两相对比后,人们只会夸赞她,贬低商会。
只怕要不了多久,刘源就会找上门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比刘源更快一步到来的,是一则噩耗。
“听说了吗?先前皇上派去查看江南决堤事件的那个文官被杀了!”
“什么?谁干的?那边的土匪?”
“什么土匪啊!就是那群难民杀的!他们要造反啦!”
“这话可不敢乱说啊!他们怎么敢的!”
“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小叔子刚从江南逃难来的,他亲眼看到那个文官的头被那群难民割了下来,当作旗帜高高挂起来呢!”
“要出大事了!”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皇帝正在大发雷霆。
“啪”
他抬手就摔碎了一盏茶杯,怒不可遏:“大胆刁民!竟敢谋杀朝廷命官!”
“吕爱卿是代表朕前去视察的,他们这是藐视皇家尊严,是看不起朕!”
“来人,给朕调集精兵,攻打这群逆贼!”
“父皇不可!”
一看起来文质彬彬,气宇轩昂的皇子面色凝重道。
“如今京城难民数量日益增多,百姓们本就颇有微词,若此时暴力镇压,定会生出更多民怨的!”
“二哥此言差矣。”一身着华丽红裳,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皇子立马反驳起来,“父皇天威在上,岂是他们这些贱民能挑衅的?”
“父皇,儿臣认为这些贱民就是不懂感恩,狼心狗肺,儿臣愿带兵出征,以保我皇室脸面。”
二皇子秦承翊眉头紧皱:“三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人愿意去做土匪,倘若河堤不出问题,他们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又怎会铤而走险谋杀朝廷命官?”
三皇子秦承恩笑了起来:“二哥这话的意思,是要怪父皇修建的河堤有问题了?”
秦承翊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其实在场众人谁不知道那些百姓是被迫落草为寇的?
可没有人敢说,因为皇上不在乎。
他只在乎皇家威严,和他身为帝王的至高无上。
这几乎是这位皇帝继位三十多年以来,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因此秦承恩才句句都是“皇家脸面”。
为了和他争斗,秦承恩根本不在意那些百姓的死活。
秦承翊不忍心看到这种场面,他只能重新措辞,小心道:“父皇,儿臣并非责怪父皇,只是自从江南遭灾之后,朝廷远在北方,并不知晓当地情况。”
“而难民在京城聚集之后,也未有妥善安排,这才导致民怨沸腾。”
“儿臣听闻前段时间,京城有商铺自发为难民施粥,效果非常好,儿臣在想,朝廷是否也能设置几处施粥的地点,暂时安抚民声呢?”
皇上面色铁青,并未说话,一些支持秦承翊的官员便开始帮他说起话来。
“皇上,二殿下说的对呀。江南之所以暴乱,还是因为活不下去。”
“好在他们远在江南,不可能马上对京城造成威胁。”
“但京城这些难民可就在皇上身边,若不安抚好,只怕也能搅的京城鸡犬不宁,届时皇上的颜面可就不保啦!”
“大胆!”秦承恩眉毛一竖,厉声呵斥道,“区区几个难民,还敢反了天不成?”
“要我说,就是让他们在京城待的太舒服了,才会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父皇,儿臣建议立刻关闭城门,停止接收难民,并且将城中难民逐步驱逐出京。”
“看他们还拿什么造反!”
“万万不可啊父皇!”秦承翊连忙行了个跪拜大礼,“此时民间已然有怨,应好生安抚,实在不宜再生事端了!”
一时间,以这两位皇子为首的两方势力在大殿上争执起来。
双方各执一词,吵的难舍难分。
皇上也乐意看这种场面,因而竟没有叫停,就这么兴致勃勃的看着。
直到一道尖锐的太监通报声响起:“楚相到!”
一时间,众人的反应可谓相当精彩。
秦承恩眯了眯眼,恶狠狠道瞪了秦承翊一眼,而后者根本无心看他,而是小跑到殿外,亲自将相爷楚雎迎了进来。
“相父今日不是身体不适吗?何故还强撑着跑一趟?”
面对楚雎,秦承翊温柔谦逊的如同他的儿子。
楚雎一边缓缓走着,一边爱怜的看向他,似乎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朝堂上的事,只赞许道:“好孩子。”
“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上行礼。
皇上连忙让人给他搬来椅子:“楚爱卿坐着便是。”
楚雎谢礼:“那老臣就不推辞了。”他缓慢坐下,扫视了一眼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道:“方才诸位在谈论什么,那么热闹,老臣在外面都听到了。”
有他在,秦承恩和支持他的那些人显然气势弱了不少,一个个早已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见状,楚雎也不客气,道:“皇上,老臣倒是有些愚见。”
“说来听听。”皇上眯了眯眼。
楚雎道:“江南究竟是何情况,眼下还未可知,但京城并不远,若想弄清京城百姓是否有怨,只要安排人去私下查看便是。”
“江南匪患虽说刻不容缓,但毕竟不像皇城这种能直接威胁天子安危的地方重要。”
“老臣以为,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皇上可以先解决眼前问题,再看有谁能肩负平患重担。”
其实他的观念跟秦承翊并没有多大区别,但话是他说的,就莫名让人信服。
朝堂中竟再也没有争执,众人纷纷点头赞许这个提议起来。
“不愧是一代贤相!”
秦承翊看向楚雎,双眼放光。
有朝一日,他也想像相父一样,成为人人爱戴,贤名在外的人。
*
出了金銮殿,秦承恩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问身边的人:“什么商铺竟敢抢在朝廷之前给百姓施粥?”
那人想了想,道:“好像是个成衣铺子,就开在城东,三殿下要去看看吗?”
“我看这东西干嘛?”秦承恩白了他一眼,道,“盯紧二哥,他要是去了,记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