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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上,一风度翩翩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小吃甜点,身边的茶壶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精巧的香炉,正在缓缓冒着青烟。
但男子一口没吃,还时不时向外张望,显然是在等人。
穆菖蒲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便跟着那位小哥来到了这里。
步入汀石前,小哥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留下来进行看守了。
穆菖蒲虽然心中有疑,但也能感觉到男子没有恶意,便抬步走了上去。
初春了,天气渐渐好转,此时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
湖心亭上有微风拂过,虽说还有些许微凉,但属实惬意,这让一直以来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穆菖蒲有些许恍惚。
人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湖心亭距离岸边并不远,但为了造景,连接岸边和亭子的廊桥七拐八扭的。
属于那种看起来好看,但走起来很无奈的设计。
可不知为何,以穆菖蒲的暴脾气,这一路走下来反而内心越来越平静。
兴许是要见的那个人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能让人如沐春风般放弃内心的焦虑。
秦承翊自然的迎上前,引着穆菖蒲坐下后自己才坐下,道:“突然叫姑娘前来相见,属实有些唐突。”
“只是在下听闻了许多有关姑娘的事迹,加之今日亲眼目睹了姑娘临危不乱的飒爽英姿,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还望姑娘莫怪。”
穆菖蒲看他激动的样子不像作假,更好奇了:“你是谁?”
那人一拍脑门:“瞧我,一高兴把这事忘了。”
他起身,十分郑重的行了个礼,道:“你就叫我……小翊就行,我家中也是行商的,咱们算是半个同行。”
穆菖蒲回了一礼,二人又坐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主要是穆菖蒲这人不擅长客套寒暄,加上她只是被叫来的,本来就没什么想问他的,这下就尬住了。
但秦承翊可不想如此机会白白浪费。
他看得出来,穆菖蒲是有野心的。
一个女人想要在京城打拼,绝不是说说就能成事的,更何况她的店铺从开业起就不断遭到各种困难。
别说她了,随便换个人估计都受不了。
他很想听听这样的人面对如今朝政,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见穆菖蒲似乎并不想说话,秦承翊便主动找起了话题。
他从施粥作为切入点,一点点引导着穆菖蒲展开讨论起来。
起初穆菖蒲还防备值拉满,心说这该不会是个钓鱼执法的,就等着她说出什么“当朝者昏聩”之类大逆不道的话后把她抓起来砍头的吧?
但聊着聊着她就发现,这个小翊不仅谈吐文雅,见解一流,而且从善如流,是真的关心百姓疾苦。
相比之下,那个自称“谦谦君子”的苏玉衡在他面前简直是个笑话。
二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兴奋,到最后更是畅所欲言,毫无顾忌起来。
“所以我认为,朝廷应该让老百姓有所依靠,要能帮他们抵抗一些天灾人祸。”
“比如看病,我发现同样的病症在不同的医馆看病,所花费的钱是不一样的。”
“因为那都是医馆决定的。”
“于百姓而言,总有个生病的时候,小病也就罢了,但若是重病,要价就全看医馆有没有良心了。”
“多少家庭因为看不起病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一个人得了病而拖垮了全家?”
“我时常在想,如果朝廷可以介入,那他们的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穆菖蒲好奇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介入?”
秦承翊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见她有兴趣,便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个七七八八。
穆菖蒲听罢,眼神有些诧异。
这小子……居然能在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中想到医保的雏形?
虽说他想到的方法因为技术原因,并不完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可以说是个划时代的方案了。
“你觉得实行起来难吗?”秦承翊双眼亮闪闪的,期待的看向穆菖蒲。
穆菖蒲其实很想说,只要当朝者愿意,这件事再难都能有效果。
但很显然,这句话多少有点大不敬的意思,她虽然很欣赏眼前的少年,但有些话在这个时代就是不能说的。
于是她转而道:“你若是想知道,找个医馆试试不就行了?”
“实践出真知嘛。”
“光靠自己去猜测,可不能猜到实际过程中所有的意外,不亲自做一遍,就算想的再好也是徒劳。”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帮他一把的想法。
正巧,她不是刚得了个医馆嘛。
既然是因为漫天要价引起的矛盾,那就从她的医馆做起。
收费透明化,规范化,至于医保……等有钱人愿意投资再说。
她刚这样想着,就见少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道:“你愿意帮我吗?”
“我出钱,你出力,赚了归你,亏了算我的。”
兴许是反应过来这样说话太像骗子,秦承翊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办法是否真的可行,或者有哪里需要改动。”
“只要这个办法能稳定运行半年,我就能说服相……相爷,试着扩大范围。”
穆菖蒲奇道:“你还认识相爷?”
她只是猜测他身份比副将高,没想到还认识相爷。
秦承翊打哈哈:“家中和他是世交。”
“哦。”见他不愿细说,穆菖蒲也表示理解。
毕竟这里是京城,身份高贵的人不要太多,她能遇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她可没那个刨根问底的劲儿。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肯花钱啊!
当天他们就签订了一份协议,穆菖蒲负责把实行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问题汇总记录,他负责给钱。
协议签完,他当场就给了穆菖蒲一千两银票。
“用完了再来找我,正好我也要记录一下这个方案需要花费多少钱。”
安排好这一切,天已经黑了,秦承翊匆匆离去后,穆菖蒲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她看着手中那一千两银票,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份赤子之心,纯粹的让她觉得烫手。
正晃神呢,一阵疾风吹过,穆菖蒲的面前多了个气鼓鼓的河豚。
“他是谁?”河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