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对于伦敦、巴黎或是华盛顿的绅士们而言,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标绘,分割和驯服。

电报线不断地铺设,如蛛网般缠绕地球,全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在远离欧洲大陆心脏的南洋,同样是许多人惦记的肥肉。

延续千年的季风,它们带来了阿拉伯的商人、印度的僧侣、以及一代又一代从福建、广东、潮汕、琼州等地南下的华人。

也带来了荷兰人,英国人,西班牙人。

英国人在新加坡、槟城和马六甲组建了自己的海峡殖民地,

他们大力推行种植园经济,大规模种植橡胶、棕榈油等经济作物,并开采锡矿。

在缅甸,则强制推行稻米单一作物种植,以满足英国本土及其他殖民地的粮食需求。

这种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模式,彻底改变了当地自给自足的农业结构,直接成了纯粹的“海外农场”。

新加坡和槟城等港口被建设成为重要的自由贸易港,成为连接东西方贸易的枢纽。

他们修筑港口,建立银行,制定法律,然后巧妙地退居幕后,利用“甲必丹”制度(Kapitan cina),让华人精英去管理自己那庞大、复杂而又时常内斗的族群。

他们需要的不是绝对的控制,而是绝对的利润和通畅的贸易。

只要不触及女王陛下的权威和怡和、太古洋行的财路,华人内部打得血流成河,他们也可以隔岸观火,甚至乐于见到这种“以华制华”的平衡。

荷兰人则粗暴得多。从巴达维亚(今雅加达)的总督府,他们用更直接、更铁血的方式统治着庞大的荷属东印度群岛。

对于华人,他们既依赖其经济才能,又时刻警惕其组织能力。

华人被置于欧洲白人之下、土着“普利”之上的“二等公民”地位,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

荷兰殖民军的刺刀,时刻提醒着每一个人,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西班牙在南洋的殖民地主要是菲律宾。其统治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传教士深入社会各个角落,对菲律宾的文化、社会习俗乃至政治格局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力图将当地“西班牙化”。

三百年的殖民岁月消磨了锐气,只剩下腐朽的官僚体系和天主教会的余威。

而暹罗(泰国)的拉玛五世王,则在英法两大巨兽的夹缝中,艰难地维系着王国的独立。

整个南洋地区的经济命脉被牢牢掌控在农业和矿业两大领域。

无论是马来亚的橡胶和锡矿,菲律宾的蔗糖和烟草,还是荷属东印度的咖啡和香料,都是以满足欧洲市场需求的初级产品为主。

南洋地处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十字路口,马六甲海峡等重要航道是全球海上贸易的生命线。控制了这里,就意味着扼住了世界贸易的咽喉,具有极高的军事和战略价值。

除了港口之外,整个南洋都被默契地定位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农场,甚至连本地的手工业都难以为继。

整个南洋地区最大,也最不安分的群体,便是星罗棋布的华人社群。

他们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个由无数个基于血缘、地缘、方言和行会所构成的,既紧密又松散的聚合体。

在霹雳州的近打河流域,广府人和客家人为了锡矿的归属,组建了“海山”与“义兴”两大私会党,发动了长达数十年的“拉律战争”,尸骸足以填满矿坑。

在柔佛,港主制度下的潮州人开辟了无数的甘蜜和胡椒园,形成了一个个半独立的王国。

在婆罗洲的西部,由客家矿工建立的兰芳大统制共和国,已历百年风雨,尽管国力日衰,却依旧是荷兰人眼中一根顽固的刺。

这些传统的甲必丹、侨领、港主、私会党大哥们,他们是各自世界的大佬。

依靠古老的洪门仪式、宗族祠堂的规矩和雪亮的腰刀来维持统治。

彼此竞争,时而合作,共同构成了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络,在殖民者的秩序下顺服。

一股新的风信,正从北方源源不断地吹来,带着旧金山湾和维多利亚港的气息,

这股风的名字,是被一家渔业公司和航运公司一起带进来的。

在南洋各地的情报掮客、洋行买办和会党的“草鞋”口中,这家公司的形象是模糊而矛盾的。

有人说,它是一家财力雄厚、背景神秘的美国公司,拥有一整支蒸汽船队,以冠绝太平洋的速度,正在无情地挤压着所有老牌航运公司的生存空间。

有人说,它的董事“金山九”,是一个在底层崛起的华人枭雄,手段狠辣,以雷霆之势整合了北美和港澳华人的地下势力。

在短短几个月内,血洗了澳门的“和记”,整合了香港所有的三合会堂口,成立了一个名为“香港华人总会”的组织,打压得那些上层乡绅成立的慈善组织抬不起头。

他们不仅有枪,有船,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一支由西洋律师组成的团队,懂得如何利用《万国公法》和报纸舆论,将最野蛮的征服,包装成最文明的商业扩张。

如今,这家公司的船队,正愈加频繁地出现在新加坡的丹戎巴葛码头,他们的代理人,正悄然拜访着海峡殖民地的各路华商和甲必丹。

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已经开始渗透南洋华人社会的每一个毛孔。

————————————

太平洋渔业贸易公司对南洋的攻略,并非始于火枪,而是始于一本本印刷精美的公司介绍和一份份措辞严谨的合同。

公司的南洋总部,设在了新加坡。这座由莱佛士一手缔造的城市,是整个南洋的心脏,也是大英帝国自由贸易精神的核心。

公司的策略,是陈九早已制定好的“三步走”:控其流、夺其利、换其骨。

南洋,从锡矿到甘蔗园,从码头到城市建设,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求着廉价的劳动力。

而南洋最大、也最混乱的劳动力来源,便是来自中国的“猪仔”。

传统的模式是,各地的矿主、园主通过本地的会党或甲必丹,向香港、澳门、汕头的“客头”下订单。客头们则用拐卖、绑架等各种手段凑齐人头,塞进卫生条件恶劣的帆船,运抵南洋。效率低下,死亡人数高,且供应极不稳定。

太平洋渔业公司凭借在港澳和两广总督刘坤一达成的默契,公司几乎控制了整个珠江三角洲的劳工出口。他们以“契约华工”的新名义,公开招募,提供基本的食宿和安家费,吸引了无数走投无路的饥民。

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没有一个华工抵达南洋。

敢于绑架,诱骗,走私出去的打仔或者船主直接在码头砍头示众。

第一批华工优先供应了夏威夷,在高压之下,南洋靠猪仔为生的会党再也没有一句屁话。

公司向全南洋的雇主们发出通告:今后,所有需要华工的企业,必须向香港和濠江的劳务公司下单。

公司提供不同“等级”的劳工——粗通英文的、有特定技能的(如木工、铁匠)、身体强壮的,价格各不相同。

所有劳工都签订了标准合同,明确了工作年限、薪酬和基本权益。

公司用快速、安全的蒸汽轮船取代了传统的帆船。

船上有随船医生,有干净的饮水和足够的食物,这不仅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更重要的是,每一个活着抵达的工人,都是一份纯利润。

起初,那些早已习惯了旧模式的会党和甲必丹们对此嗤之以鼻。

槟城“海山”公司的龙头大哥,一位控制着数千名矿工的客家大佬,就曾公开叫嚣:“我的人,只认我海山的旗,不认什么狗屁合同!”

随后,他的矿场因为招不到新工人,老工人跑路而陷入停顿,而他对手的矿场,却因为第一时间与“濠江劳务公司”签订了合同,获得了五百名生龙活虎的新矿工,产量大增。

此消彼长之下,这位龙头大哥不得不放下身段,派人前往新加坡,寻求“合作”。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航运业。

新购买的一整支小型蒸汽舰,行驶到了南洋,开辟了从新加坡到香港、槟城、巴达维亚的定期航线。

他们运费更低,时间更短,还有保险。

那些依赖传统帆船、靠着人情和保护费做生意的本地船行,在这种现代化的商业机器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很快便被碾得粉碎。

——————————

如果说垄断劳工和航运是掐住了南洋华人社会的动脉,那么公司随后推出的金融和贸易服务,则是将绞索套在了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过去,海外华人将血汗钱寄回家乡,主要依靠“侨批局”。

这是一种基于同乡信誉的民间金融网络,虽然诚信可靠,但速度慢,手续费高,且风险极大。

公司利用其航运网络和与汇丰银行的合作关系,推出了一项名为“太平洋汇兑”的业务。

华工们可以在南洋任何一个公司的办事处,将工钱存入,他们的家人凭借一张盖有特殊钢印的汇票,便可以在香港、广州、厦门的指定钱庄取款。

速度快,费率低,安全有保障。

这项业务一经推出,便迅速摧毁了传统的侨批体系。

通过“太平洋汇兑”,公司掌握了整个南洋华工的现金流。

它清楚地知道哪个矿场在盈利,哪个种植园在亏损,哪个地区的资金流动最活跃。

接着,公司的贸易部开始发力。

他们将加州和公司自家农场出产的面粉、罐头、咸鱼,以及低价购买的工业品,布匹、铁器、煤油灯,大量运往南洋,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倾销。

同时,又大量采购南洋的香料、锡锭、橡胶等原材料,运往美国。

太平洋渔业公司的贸易部疯狂膨胀,人数不断增多。

——————————————

张阿彬、阿昌叔,在一整支华洋混合的精英队伍辅助下,在新加坡主持召开了第一届“南洋华商总会”筹备大会。

广邀海峡殖民地、荷属东印度、砂拉越等地的头面人物参加。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

对于那些思想开明、愿意合作的商人型甲必丹和侨领,公司授予他们“总会”的荣誉董事头衔,并给予他们在新业务中的股份。

例如,槟城的甲必丹郑景贵,这位同时也是“海山”公司领袖的富商,就敏锐地看到了与公司合作的巨大利益,成为了第一批“拥护者”。

对于那些冥顽不灵、试图依靠私会党暴力反抗的传统势力,公司的手段更加直接。

阿昌叔亲自坐镇马六甲,带领一支由安定峡谷的“九军”和新招募的本地南洋小伙子组成的“公司保安队”,以“清剿海盗”、“维护航路安全”的名义,对几个负隅顽抗的私会党堂口进行了打击。

既是练兵也是屠杀,

几场单方面的大练兵之后,整个马六甲海峡的地下世界陷入了死寂。

对于那些既不合作也无力反抗的传统港主和乡绅,公司则采取了釜底抽薪的策略。

公司在他们的领地附近建立新的、管理更高效的种植园和居民点,提供更好的医疗、教育和治安,用更优越的生活条件,将他们治下的工人和佃户一点点吸引过来。

不出两年,这些旧式的“土皇帝”便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头司令。

与此同时,公司与殖民政府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共生阶段。

在新加坡,英国人惊喜地发现,这个“太平洋渔业公司”远比那些难以捉摸的私会党要“文明”得多。

它懂法律,按时纳税,最重要的是,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维持了华人社会的“秩序”,并且极大地促进了殖民地的经济繁荣。

港督府乐于与华人总会这样的“现代华人精英”打交道,甚至在某些涉及华人内部事务的案件上,会咨询总会的意见。

在荷属东印度,荷兰人则充满了警惕。

他们对这个组织严密、华人背景和美国背景掺杂的公司充满了戒心。

到1878年年末,太平洋渔业贸易公司已经在南洋建立了一个稳定的贸易体系。

然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还有一个地方,一个象征着旧时代华人自强之梦的最后堡垒,正孤独地矗立在婆罗洲的雨林深处。

兰芳大统制共和国。

————————————

婆罗洲,坤甸以东,东万律旧都。

高大的龙脑香树遮天蔽日,这里曾是兰芳共和国的心脏,罗芳伯当年“众议而行”的总厅,就坐落在这片谷地的中央。

然而,1878年的东万律,早已不复当年的鼎盛。

金矿资源的枯竭,内部利益的纷争,以及荷兰人数十年来不间断的经济封锁与军事蚕食,让这个百年华人自治体早已元气大伤,仅能勉强维持着对周边几个客家村社和部分达雅克族部落的控制。

它像一棵被白蚁蛀空了内心的古树,外表依旧挺立,内里却已腐朽不堪。

会面的地点,没有选在兰芳的总厅,而是定在郊外一处名为“静思园”的别业。

这里曾是某位总长的退隐之所,如今已略显颓败。

这里没有皇帝,没有总督,称为“大唐总长”或“大唐客长”,由各级首领共同推举产生。

园内的一座八角凉亭中,三个人相对而坐。

亭中设着石桌石凳,桌上摆着一套粗朴的茶具。

主位上坐着的,是兰芳大统制共和国的末代“大唐总长”,刘阿生。

他年近六旬,身材枯瘦,一身蓝布长衫。

左边一人,是阿昌叔,老大哥故去,他话少了很多,杀性也没人能控制,在南洋练兵的时候犯下许多血案,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会匪被杀了许多,在南洋闯下诺大名声。

右边一人,则是伍廷芳。

如今被新任港督轩尼诗委任为太平绅士,专职服务于如今陈九的事业。

无外乎港督和他分别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分别下注。

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从随身的皮包里,不紧不慢地取出几份文件,整齐地摆放在石桌上。

“刘总长,”

伍廷芳率先开口,“冒昧来访,还请海涵。鄙人伍廷芳,受美国太平洋渔业贸易公司及其董事陈九先生之托,特来与总长商议一件关乎兰芳十数万民众福祉之大事。”

刘阿生端起茶杯,目光在伍廷芳和阿昌叔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伍廷芳身上。

“伍先生客气了。”

“兰芳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困守此弹丸之地,何来福祉可言?倒是贵公司,近来在南洋声名鹊起,以雷霆之势,重整港澳,威加海峡。今日驾临我这穷乡僻壤,不知有何见教?”

“总长过誉了。我司所为,皆是顺应时势,以商业之法,谋我华人生存之道罢了。总长在此地坚守百年基业,瘘力经营,方是我辈真正敬佩之所在。正因如此,我等才不忍见此基业,最终毁于一旦。”

“哦?”刘阿生的眉毛动了一下,“伍先生何出此言?”

“总长是明白人,我就不绕圈子了。”

伍廷芳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那是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最新军事部署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一个个据点、炮台和兵力数额。“此图乃我司耗费重金,从巴达维亚的荷兰军方内部购得。请总长过目。”

他将地图推向刘阿生。

“根据我们得到的确切情报,荷兰殖民政府内部,鹰派势力抬头,已定下婆罗洲绥靖计划。目标,便是在三年之内,彻底清除岛上所有不受其控制的华人公司和地方苏丹势力。兰芳,便是他们名单上的第一个。”

“他们的陆军第7营,一个满编的欧洲兵营,已经从爪哇调往坤甸。新式的克虏伯后膛炮,也已运抵三发堰的炮台。荷兰人的军舰,更是彻底封锁了沿海所有的河口。总长大人,”

伍廷芳的语气变得严肃,“恕我直言,如今的兰芳,在荷兰人眼中,不过是瓮中之鳖。他们之所以还未动手,只是在等待一个借口,或者说,在等待一个成本最低的时机罢了。一旦开战,以兰芳现有之兵力与武备,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刘阿生死死地盯着那张地图。

伍廷芳所言,兰芳的高层如何不知道荷兰人的威胁?

只是不甘心罢了,多年以来,向大清称臣,言必称蕃属,大清懒得理,如今荷兰人磨刀霍霍,几次求援,音信全无。

兰芳的探子早已回报了模糊的消息,但远不如眼前这张地图来得清晰和致命。

“就算如此,”

良久,刘阿生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亦是我兰芳自己的劫数。与贵公司,又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

伍廷芳果断回答,“我华人在海外,本是同根。眼看十数万同胞即将陷入战火,家园尽毁,我司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陈九先生认为,兰芳公司这百年基业,这份由罗芳伯公一手开创的华人自治之精神,不应就此湮灭于荷兰人的炮火之下。它,应该以一种新的方式,得以存续。”

“新的方式?”刘阿生抬起头,

“正是。”伍廷芳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那是一份计划书,标题是——《关于成立“婆罗洲联合垦殖公司”及设立“兰芳特别贸易区”的提案》。

“我司提议,由太平洋渔业贸易公司注资,并吸纳兰芳公司现有资产,共同成立一家全新的婆罗洲联合垦殖公司。这家新公司,将致力于在西婆罗洲地区,开发新的农业、林业和矿业项目。”

“而作为合作的一部分,兰芳公司将进行改组。其名号与治权得以保留,成为新公司治下的兰芳特别贸易区。总长大人,依旧是贸易区的最高长官。区内的民政、税收、教育,皆由总长自主管理。区民的生活方式,保持不变。”

“作为交换,”

“这里的防务、外交以及所有对外经济合同的签订权,将移交给联合垦殖公司董事会。行政区现有的护卫队,将改编为公司保安队,由我方派驻的教官进行现代化改组和训练,武器装备也由我方统一提供。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集中力量,更有效地应对来自荷兰人的威胁。”

亭内再次陷入死寂。

刘阿生没有去看那份提案,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伍廷芳。

他听懂了,每一个字都听懂了。

对方不是来结盟的,也不是来拯救的。他们是来兼并的。

这份看似保留了兰芳名号和治权的提案,实则抽走了其作为一个独立政治实体最核心的灵魂——军权、外交权和经济主权。

所谓的“特别贸易区”,不过是一个挂着兰芳牌匾的、由太平洋渔业公司全权控制的经济殖民地。

而他这个“大唐总长”,也将从一个虽然弱小但却独立的共和国元首,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需要向公司董事会负责的地区经理。

这不是拯救,这是体面的绞杀。

“哈哈哈……”

刘阿生突然笑了起来,“好一个新的方式!好一个联合垦殖!说到底,你们和那些荷兰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用枪炮,你们用合同。他们要的是我们的土地,你们是什么都要!”

“我兰芳立国百年,靠的是什么?靠的不是金山银山,靠的是公众选举,事事商议这八个字!靠的是我客家儿郎不愿为奴、自主自立的一口气!今日,你让我就凭你几句话,一张纸,就将祖宗百年的基业,这十数万人的身家性命,拱手让你们这个所谓的华人总会?伍先生,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刘阿生,太小看我兰芳的骨气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刘总长,”阿昌叔开口了,

“骨气,不能当饭吃,也挡不住子弹。”

他站起身,走到亭边,指着远处雨林中若隐若现的达雅克人的长屋。

“我年轻的时候,跟过天王打仗。见过人骨头堆得比山还高。道理,我也听过不少。什么天下一家,什么人人平等。可最后呢?打下南京城,天王自己住进了宫殿,我们这些卖命的兄弟,还是连肚子都填不饱。”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刘阿生:“你说的公众选举,事事商议,很好。可我问你,兰芳的百姓,现在能吃饱饭吗?你们的金矿挖完了,新的出路在哪里?荷兰人打过来,你拿什么去挡?就靠你手下那些扛着鸟枪、连操练都不齐的护卫队?靠你嘴里的那点骨气?”

他一步步逼近,气势慑人:“骨气,是留给活人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刘阿生的骨气,是让你带着那些鸟枪护卫队慷慨赴死,还是让这东万律城内外十几万华人,跟着你一起,被荷兰人的炮弹炸成碎片,女人被抢掠,孩子被卖掉?”

“我们九爷,给的是一条活路。一条能让大家吃饱饭,能让孩子有书读,能让荷兰人不敢轻易动手的活路。这条路,可能不合你刘总长的心意,可能要让你低下头。但是,它能让兰芳这两个字,活下去。能让这十几万同胞,活下去。”

刘阿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理想、尊严、祖宗基业……这些在生死存亡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可以为了兰芳建国的理念流尽最后一滴血,但他有什么权力,要求十几万无辜的百姓为他的理想陪葬?

伍廷芳再次开口,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总长大人,请息怒。我等绝无轻视兰芳基业之意。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敬重,才不愿坐视其毁灭。陈九先生曾言,罗芳伯公在百年前之创举,实乃我华人海外自强之滥觞,其功业彪炳史册。然时代已变,我等今日所为,非为颠覆,实为继承与革新。”

“请总长再思量。接受我们的提案,兰芳将获得我们公司在资金、技术、武器和外交上的全面支持。荷兰人若想动手,他们要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矿工共和国,而是一个横跨太平洋的、拥有美国背景的商业帝国的强力反击。

我们有律师团队,可以将官司打到海牙国际法庭。我们有舆论武器,可以让荷兰的野心和早起的军事行动很快就登上《泰晤士报》的头版。我们更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们在南洋的每一笔生意,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最重要的是,九爷说了,最差也就是打仗,我们并不抗拒打仗。”

阿昌叔冷冷地说,“我相信你听说过九军,我实话告诉你。九军成立这么久,从来打得都是臭鱼烂虾,没打过硬仗。我们的枪、炮都不逊色于荷兰人,士兵也是日日训练不停,不事生产,更是在古巴亲自参与了西班牙人的战斗,九爷话,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不进行千人以上的正面战场,何谈九军?何谈打仗?”

“枪炮我们出,核心军官我们出,从现在开始练兵,敢来随时就打!”

“打输了,我和我的部队先死在你面前!”

伍廷芳在一旁补充,“荷兰人要打,多半是出动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这支军队兵力总数不多,但机动性强,装备先进,并且善于利用本地土着,用安汶人、爪哇人作为辅助部队。

最终很有可能是海上封锁,随后至少几千人的部队登陆作战。”

“拒绝我们,”

“要不了多久,兰芳国,将不复存在于世上。只会在历史的故纸堆里,留下几行悲壮的文字。而这片土地上的十数万华人,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他将那份提案,轻轻地、再一次推到了石桌的中央。

“接下这份合同,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金山华人总会、港澳华人总会都会尽全力。”

说完,他和阿昌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对着失魂落魄的刘阿生拱拱手。

“我等将在坤甸停留三日。三日之后,静候总长答复。”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重生之桃李满天下刺刀1937我成了大明勋戚隋唐之乱世召唤夺宋:水浒也称王无敌疯皇子,父皇跪求我登基!极品大昏君我在三国用九年义务教育打天下三国:我张角只玩法术镇国少将军三国:杨卓来了演武令生死狙杀三国:穿越我是东乡公主曹绫异界华夏之召唤名将重生之傲仕三国大人,天冷了加件黄袍吧!大秦:娶了植物人公主后我乐疯了公子上朝嬴政:东巡假死,皇帝换人了?校花的贴身狂少吾兄秦始皇,我只想在大秦躺平李渊:捡到野生皇孙,李世民懵了沙雕网友援北伐三国:开局打跑刘备,强抢糜贞带着骑砍系统在中世纪创建帝国素手倾天,邪君的宠妃花田喜嫁,拐个狼王当相公奥特曼之成为光后就无敌了携手狐仙共修真医妃火辣辣千山记开局当兵发媳妇,我激活了斩首系统最强炊事兵大秦:开局成为始皇亲弟重生霸宠:摄政王爷太凶猛寒门崛起全军列阵我在洪武开商铺乱世枭臣穿越之温僖贵妃南明:炮火开局,我要反清复明铁血大明调教大宋汉末召虎我在大唐开当铺大唐一品特种兵之王三国:白毦陈到红楼之我有东西两厂你想怎样
爱看读书搜藏榜:海贼之无上剑豪全面战争:从三国开始签到风起大浩我娘子天下第一跟着小说看历史大秦:蒙府赘婿富可敌国乱说天国赵公子重生岳飞之还我河山大秦:公子长青的逆天之路从净身房开始权倾天下三国主播大传重生:从小兵开始争霸天下爆笑家斗:庶妃不好惹大夏十三太保大明:你真是朕的好大儿落榜后招兵买马,女帝跪求我别反大唐:刚造反,被武则天偷听心声拯救大秦朝残阳起风雷晋乱嗜血猎杀红楼之庶子无双大明流匪师士传说断绝关系后,王爷全家后悔终生我和房车回古代地狱开局,从马恩河奇迹开始我家医馆通古代,朱标上门求医三国先弄个不死之身再开局宋桓帝玲珑嫡女之谋嫁太子妃万灵之域重生之在古代翻云覆雨三国:我吕布,白门楼开局明末第四天灾谋明天下一世婚宠:总裁娇妻太撩人大明:靖难!我摸尸杀敌捡属性,无敌了隐龙圣手:痴傻三年,苏醒即无敌华兴传坏人笔记被刘备赶走后,曹操拜我首席军师我,杨丰智:乱世雄主!边关渔猎,开局捡到小娇妻在他心头放肆我的大明新帝国明朝好女婿三国之绝望皇帝路谁让你带着工业邪神来大明的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三国:大汉第一毒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衙役凌云志掠夺气血之黄巾战场大明:马皇后护孙,太子爷造反回到饥荒年代,我的随身商城三岁觉醒学习系统,读书科举做官我的发小是朱元璋九两金乡野奇途辽唐争霸,李世民成了我的阶下囚这金手指?灵言催眠为所欲为水浒:从二龙山开始聚义被书童告抢功名,我琴棋书画打脸大宋闲医反贼大明MC系统李二废我太子,我请大唐赴死!大秦:朕让你修长城,你造高达?红楼新君穿越大唐:我教李世民治盛世文明火种重生:穿越明末日本开局附身袁绍:我的五虎将不对劲锦衣异世录之铁血锦衣卫原始时代的崛起之路千年一瞬白发如月汉阙惊澜反清复华,成为日不落帝国从死囚到统帅大楚风云传悍卒!从壮丁开始逐鹿中原穿越成朱棣,反对分封直言要造反中年废材的一百零八条穿越人生路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这个逍遥侯明明超强却过分咸鱼大明熥仔古今倒卖爆赚万亿,缔造黄金帝国汉末许褚:开局坐断东南风起荆南三国:棺中修炼三百年三国:我截胡刘备成大哥大秦:九皇子生崽成瘾,赵姬乐了明末:兵王太子的铁血中兴这些列强,欺朕太甚长安新火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无限兵源:古代战场的绝对掌控者历史奇人传铁血新华夏:龙腾寰宇一品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