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张海的行动异常顺利,甚至顺利得有些诡异。当荷枪实弹的特警在采石场边缘一条荒僻小路上截停他那辆银灰色五菱宏光时,他没有丝毫反抗,只是缓缓停下车,顺从地按照指令举起双手下车,被戴上手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或者,根本不在意。
与其住所那种冰冷的整洁不同,张海本人显得有些邋遢,胡茬凌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但那双眼睛,在最初的空洞之后,偶尔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混杂着嘲弄和麻木的光芒。
当搜查人员将他住所和车辆中发现的物证——手术刀、特殊溶剂、扎带、内窥镜工具、那个记录着扭曲思想的笔记本,以及车辆缝隙中提取到的陌生毛发和血迹——初步展示在他面前时,他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无声的、诡异的笑容,依旧一言不发。
省厅审讯室,强光打在张海脸上,将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陆野和李伟坐在他对面,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张海,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吗?”陆野开门见山,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张海抬起眼皮,看了陆野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然后缓缓垂下,盯着自己手腕上冰冷的手铐,依旧沉默。
“你家里的东西,车里的东西,都说明了问题。”陆野不急不躁,将那些物证的照片一张张推到他面前,“手术刀,溶剂,扎带,还有你写的那些…‘结构的完美’,‘秩序的打破’…解释一下吧。”
张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开口。他的沉默,像一堵厚厚的墙。
“刘明已经交代了。”陆野忽然换了个方向,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说,是你让他发的那些招工信息,是你让他处理那些…‘杂物’。”
听到“刘明”的名字,张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陆野,嘴角那丝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他?一个废物…一个只知道听命令的…工具。他懂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虽然充满了蔑视,但这堵墙,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你呢?你懂什么?”陆野紧紧抓住这一丝缝隙,“你懂怎么杀人?懂怎么分尸?懂怎么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你笔记本里冷冰冰的‘素材’?”
张海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被触及核心的、混合着愤怒和狂热的情绪。“素材?他们不配叫‘人’!”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扭曲的亢奋,“他们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浪费资源!像垃圾一样!我是在清理!是在让一切回归…秩序!”
“秩序?”李伟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把人大卸八块,扔得到处都是,这叫秩序?!”
“当然!”张海猛地看向李伟,眼神偏执而疯狂,“完整的他们是混乱的,肮脏的!分解开…分解开才能看清本质!才能…才能让没用的部分消失,让有价值的…留下来,变得纯粹!”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物证照片,尤其是在那套内窥镜工具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迷恋?
审讯陷入了僵局。张海承认了行为,却将其扭曲成一种自认为“崇高”的使命。他的心理防线极其坚固,且建立在完全扭曲的价值观之上。常规的审讯策略,在他扭曲的逻辑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陆野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而是一个思想彻底走入歧途的“哲学家杀手”。要击溃他,可能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他这套扭曲理论的形成过程,找到其最脆弱的情感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