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梁眼神骤然一凛,盯着她方才流连在玉佩上的手,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她含笑的眉眼间,他语调看似温和,却裹着冷硬:娘娘这般举动...他顿了顿,就不怕引人误会?
外人都说萧家大公子温润如玉,是京城贵女的梦中良人。可骨子里的萧伯梁高傲又冷漠。
他少时便觉得女子麻烦,便厌烦与女子周旋,萧夫人撺掇的无数亲事,还有那些主动上门攀附的世家女,全被他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
若不是为了大业,他何苦拉下脸来与季家女牵扯不清?从一开始就该干干净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陷入这进退维谷的境地。
误会?季昭寰笑容更盛,莲步轻移,从他泛红的耳尖一路扫视到眼底翻涌的滔天怒意。
季昭寰瞧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在心中哂笑一声。萧伯梁啊萧伯梁,她太了解他了——这个最是端方自持的男人,此刻怕是已经在心里将她骂了个千百遍。
她又逼近了半尺,温热的呼吸扫过他颈间的青筋,柔声道:将军与本宫之间......还有什么可误会的?
言罢,眉眼弯弯,就这样静静瞧着他。
殿内一时寂静,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萧伯梁眉峰微蹙,目光一寸寸刮过她挑衅的眉眼。余光不经意扫过她近在咫尺的朱唇,喉结刚动了动,却见她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他盯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未开口却见她作势欲走。
娘娘可知......
他俯身,手掌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又在触及到肌肤的瞬间骤然松开,这般撩拨臣的后果?
季昭寰盯着他这副既要又不要的样子,却是不愿再与他多说,她忍了忍,顿住脚步,缓缓转回了身,眼尾依旧挑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仰起头,又逼近了一步,红艳的唇瓣贴近他下颌:将军不妨......说与本宫听听?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香气,乌黑长发扫过他的脖颈。萧伯梁脸色一沉,强硬地偏过头,不让她沾染自己半分,娘娘莫要得寸进尺。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得寸进尺?
季昭寰娇笑一声,那将军倒是说说,本宫方才哪里算得上是得寸进尺了?
她继续逼近,做出一个媚态,一只手从袖口伸出,作势要去摸他腰间的玉佩。
萧伯梁下颌线紧绷,没由来的恼怒。他双目里翻滚着挣扎和抗拒,但最终都变得晦暗不明。他又盯回季昭寰那双含着秋水的眸子,忽然往后撤了一步,瞬间又变回了平日里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我权势滔天,却非为所欲为。手指轻轻划过腰间的玉佩,话锋突然一转:娘娘这般伶牙俐齿,倒让臣想起......令妹。
季昭寰看着他,满心都是不耐。这男人一开始装出一副青涩懵懂的样子来骗人,如今每句话都藏着算计,偏生还要摆出那副端方矜持的做派,倒叫人作呕。
哦?将军此番特意前来,是想聊本宫的妹妹?季昭寰勾唇一笑,转身缓缓落座,青妩近来可好?
她素手轻抬,将茶杯递到唇边,垂下眸浅抿一口,透出几分疏离。依照她往日脾气,她早该掀了茶盏,命小桃将这不速之客赶出去,哪会由着他在此胡言乱语?
萧伯梁盯着窗台那株红梅看了好一会儿,慢慢笑了起来。他负手踱步至窗前,指尖在玉佩上缓缓游走,仿佛摩挲着什么珍宝:好得很。
他转身面向她,桃花眼眯起,眼中玩味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毕竟......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语气缓慢而刻意,再过些日子,她就是萧家的人了。
季昭寰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下一瞬,一声脆响,茶盏重重摔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茶水顺着案几的滴落的声音。
季昭寰紧抿着唇,半晌不发一言。萧伯梁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原本玩味的神色渐渐褪去,脸上再不见半分笑意。他眯了眯眼,终于忍不住催促:娘娘觉得如何?
他鲜少用这般认真的眼神看她,哪怕他曾一度憎恨过她,又视她为利益。也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急切想要得到回应的冲动。
她不发一言,只是重新斟了杯茶,抬手,轻轻抿了一口。
本宫觉得......甚好。季昭寰抬眼,潋滟的眸光中透着些许凉薄,“青妩现在不过是你们掌心的小雀儿,将军是希望我哭着求你们高抬贵手吗?”
萧伯梁一时语塞,眼中挣扎和抗拒的意味更甚。他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袖口上的茶渍:娘娘这话说得有趣,若令妹真是掌心雀儿,此前季家要将她送进段家时,怎不见娘娘这般怜惜?
“段家?”季昭寰轻轻笑了出来,可笑意只在嘴角一闪而过。她抬起一双含情目水盈盈望向他,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眼前的一切,将军倒是记性好。此前?你说此前本宫为何如此呢?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作践人、罢了。
萧伯梁心中微动。
他双手抱臂,长身玉立间慵懒与矜贵并存,眉峰轻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娘娘这是怨我。
他尾音拖着散漫的调子,仿佛早已看透她的挣扎,又将这一切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季昭寰不用抬眼,便能感受到他那戏谑的目光。他们世家大族,哪个不是将女子当作筹码?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些世家子弟看她们这些闺阁女子,向来都是这般带着打量与轻慢,仿佛她们生来就是该供人摆弄的、无从反抗。
喉间泛起苦涩,她扬起下颌,眼中愈发坚定:你们要对青妩做什么?
萧伯梁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瞧着她。
他的目光好似带有实质一般,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从眉、眼、唇,再到锁骨,最终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
看够了,他忽然倾身,单手重重撑在她身侧的桌案上,居高临下注视着她:阿昭何必明知故问呢?视线扫过她微张的唇瓣,睫毛颤了颤,后又对上她警惕的眸子,语调拖得绵长,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戏谑:令妹与臣弟......情投意合。能嫁给仲阖,青妩必然是天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