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露国,暮霭郡。
连绵的秋雨,持续了十多天,如今仍然在继续。
这一到秋天,就是天幕沉沉,这里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千百年来皆是如此,非人力可改变。
嘚嘚嘚嘚......
马蹄如雷,近来暮霭郡时常能听见大队人马来来往往。
砰————
高下村村长的家门,被人重重的踹开,一阵凉风被裹挟了进去,空气之中的潮气扑面而来,这动静,吓得里面的人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当看清楚踹门的人时,村长一家更加的惊慌,这是一群披坚执锐的士兵,这年头的士兵,比之土匪还要可怕,土匪一般是求财,而那些士兵则是要财又要命。
“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投宿?”
为首的军官,沉声问道。
村长已经年过五十,气血早已经衰败不堪,现在已经到了需要拄拐的地步,他尽量迎着笑脸,颤颤巍巍的说道:
“没有。”
“真的?”
军官的左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此时看起来异常的狰狞。
“真的,真的。”
村长连连点头。
军官眯着眼睛打量着村长,身上的凶悍之气,尽显无疑。
村长一家缩在了墙角,低着头不敢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军官眼神宛如最狠毒的刀锋,好似能在人的身上割肉一般。
村长甚至感觉自己被看得血液都冷透了,面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随时会择人而噬的野兽。
“敢说假话,我就扒了你全家的皮。”
军官眼中凶光跳动,抬手拿出一张画像,厉声吩咐道:
“这是凶徒的画像,若是见到此人,就立刻报案,若敢藏匿凶徒,我定让高下村鸡犬不留。”
村长颤颤巍巍接过画像,身子抖得就跟筛糠一样。
“走。”
军官转身出门,其余士兵纷纷跟上。
不过,最后的那个士兵离开前,瞄了一眼墙角的一个小妇人,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
士兵们走了,地上却留下了他们蓑衣上滴落下的水渍,歪歪扭扭好似一张妖魔的嘴脸。
当彻底听不到脚步声许久之后,房间门这才猛地被关上,里面的人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对于他们来说,这无异于走了一趟鬼门关。
金露国,名字很有诗意,可是那是对于外人来说的。
对于金露国的人来说,他们的日子不是一句‘日子苦’,就能将其概括的,他们几乎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三十多年的战争,将国力消耗殆尽,但是掌权者的奢侈生活,却一点儿没有降低,仍然无休止的盘剥着百姓,他们的每一分奢华,都是无数穷苦人民的血肉。
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
借着窗边的微光,村长一家将那张画像摊开,在上面,赫然是一个挑着担子的人,没有长相,只有两只黑溜溜的眼睛。
“这........”
犹记得十多天前,他在村口见过这个人路过来着。
“唉!”
村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模样看,画像上的人,明明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不知道是怎么惹怒了这些官爷。
“翠兰,回娘家躲一阵吧,我看有个天杀的士兵,眼神不对。”
村长唉声说道。
虽然刚才他没有正视那些士兵,但是余光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刚才他就在想,若是这些人动手抢东西,或者抢人,他打算拼了这条老命,和这帮人拼了。
“好,爹爹。”
小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答应。
前些年,她的男人被征发做了徭役,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天晚上,趁着天黑,那位叫翠兰的小妇人,就带着自己的孩子,悄悄离开了高下村。
临行前,村长语重心长的交代:
“不要回来了。”
若非是没有办法了,村长死也不会同意自己的血脉远走他国,这金露国,已经没有了活路。
------
芈蜚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始终被困在了铺天盖地的阴云和人头之中,无论她怎么杀,也杀不完那些鬼头,无论她怎么逃,也逃不出那个地方。
终于,不知道何时,天空之中有一道金光刺破了阴云,她这才得以解脱。
芈蜚零缓缓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不过头上是一片石壁,想来不是在什么房间之内。
“咯咯咯......”
几声鸡叫响,芈蜚零转头,就看到了一只鸡脑袋,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八珍鸡?”
芈蜚零愕然,随即她便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想起身,但是身上无比的虚弱,结果又躺了回去。
“咯咯咯......”
八珍鸡扑闪着翅膀,离开了原地,不多时,有一个脚步声响起。
“小虫姑娘,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
芈蜚零侧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材不高,但是异常挺拔的身影出现,和记忆之中的一样,他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
“是你救了我?”
芈蜚零的话音一落,就连她自己都震惊了,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就好像是一只小猫儿一样。
“只是顺手为之,
“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这金露国居然在通缉你,弄得现在我都成了通缉犯了。”
方休明知故问道。
芈蜚零转过头,将眼睛闭上,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歇会儿,我去给你煮点儿粥,你昏迷了两个月,要不是我还有点儿灵药,你可能都饿死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方休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两个月前,方休跑路的时候,竟然在路上碰到了生死不知的小虫姑娘,于是顺手就给弄走了。
只是,没想到这是一个大麻烦,到处关卡都在追捕几个人,其中就有小虫姑娘的画像,之后的事情就更加的狗血了,人家不通缉小虫姑娘他们,居然通缉他了。
想扔掉这个累赘吧,人家和他好歹也是一个国家的,算得上是老乡,捡了人家又扔掉,着实是不太地道。
于是,方休只得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先等对方醒了之后再说。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这暮霭郡,方休也是服了,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的雨,这雨虽说不及夏雨迅猛,但是它缠绵不绝呀。
很快,方休熬好了一锅粥。
只是,方休进去的时候,对方却是看着某处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