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布裂痕的大地深处,一个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艰难跋涉。
奎托斯,如今只是一个被无尽的愤怒与痛苦驱动的复仇幽灵。
奥林匹斯背叛了他,玩弄了他,夺走了他仅存的一切。
他胸中的怒火如同不灭的熔岩,灼烧着他的灵魂,也驱散着这片属于古老神只领域的阴冷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片被遗忘之地,一种本能的牵引,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仿佛大地本身在向他低语,呼唤着与他体内相似的仇恨。
终于,他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这里的气息古老得令人窒息,空气沉重得如同固态的岩石,却又蕴含着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机与怨怼。
空腔的中央,并非什么华丽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片不断蠕动的巨大肉色岩壁。
岩壁上脉络遍布,如同活物的血管,微微搏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一个宏疲惫的女声,直接在奎托斯的脑海中轰鸣起来,震得他颅骨发麻:
“你来了……背负着与我同等沉重诅咒的魂灵。”
岩壁上的脉络光芒流转,隐约构成一张巨大而充满大地沧桑感的女姓面容轮廓。
那是“盖亚”,大地母神,万物的起源,此刻却如同一个被吸干了精髓、只剩下怨恨空壳的存在。
奎托斯停下脚步,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张面孔,没有恐惧,只有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对任何神只,尤其是这些所谓的“原始神”,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信任。
“大地?”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
“引我来此,为何?”
“为何?”“盖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讥讽,整个空腔都随之震动。
“为了你胸中那焚毁一切的怒火!为了我体内那流干鲜血的伤痕!看看我们,奎托斯,看看我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愤怒:
“我被我的孩子们一次次地榨取!“乌拉诺斯”用天空覆盖我的身躯,将他的丑陋与重量永远压在我的身上!“克罗诺斯”阉割了他的父亲,那飞溅的神血与……秽物,污染了我的土壤!而“宙斯”,我‘伟大’的子孙,他登临王座,建立他的奥林匹斯秩序,何尝不是踩在我的脊梁上,吸食着我的骨髓?!”
岩壁上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示出她情绪的激动。
“我曾给予他们生命,我曾庇护他们成长!我容忍了“乌拉诺斯”的暴政,我帮助“克罗诺斯”推翻了他的父亲,我甚至默许了“宙斯”与他兄弟们的反抗!可我得到了什么?!是无休止的索取!是利用!是背叛!他们将我的恩赐视为理所当然,将我的身躯当作随意挖掘的矿藏,将我的沉默当作懦弱可欺!”
她的声音如同万座山峦同时崩塌,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够了!已经够了!我对那些流淌着我血脉的白眼狼,不再抱有丝毫幻想!任何的仁慈,都是对我自己的残酷!我要力量!现在就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奎托斯冷漠地听着,这些神族内部的肮脏历史与他无关,他只听到了关键词——“力量”和“复仇”。
“你的仇恨,与我何干?”他嘶哑地问。
“何干?”“盖亚”的面孔扭曲起来。
“你的仇恨指向奥林匹斯,我的目标亦是如此!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奎托斯!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可以永远玩弄命运的神明!”
她稍微平息了一下激荡的情绪,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如同毒蛇吐信:
“与我合作。我将指引你,赋予你撕裂神躯的力量。而你,只需将你击败的神明,将他们带回给我。让他们沉眠于我的怀抱,让他们的力量重归大地,滋养我干涸的身躯!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清洗!”
奎托斯沉默了。
他审视着那张巨大的面孔,评估着这个提议。
他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武器,只需要通往复仇的道路。
如果这个古老而怨恨的大地母神能提供这些,他不介意成为她收割神性的镰刀。
“我,需要力量。”他终于开口,言简意赅。
“足以杀死“宙斯”,杀死“赫拉”,杀死所有奥林匹斯神的力量。”
“你会得到的!”“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
“以最直接的方式,以源于我生命本源的方式!”
话音未落,空腔剧烈地震动起来!
伴随着一阵仿佛骨骼被硬生生从关节中撕裂的恐怖声响,那片巨大的岩床上,几块如同山丘般巨大的“岩石”开始松动。
不,那不是岩石!
那是……牙齿!是“盖亚”如同基石般支撑她部分存在的“牙齿”!
奎托斯瞳孔微缩,看着这自残般的骇人景象。
“盖亚”为了力量,已经不惜一切。
“吼——!”
奎托斯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再压抑胸中那积攒了无数悲剧的滔天怒火!
赤红色的火焰自他体内喷涌而出,那是实质化的仇恨!
这火焰缠绕上那些被盖亚强行拔除的巨大神齿。
“滋滋滋——”
火焰与神齿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灼烧声。
神齿在火焰中并未熔化,而是开始变形,其内部蕴含的庞大生机与大地最本源的力量,在奎托斯那极端负面的怒火灼烧下,被强行扭锻造!
“盖亚”发出了混合着痛苦与快意的低沉呻吟。
撕裂自身神躯是痛苦的,但感受到那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力量被重新激发,她又感到一种病态的愉悦。
“就是这样!用你的恨!用你的怒!焚烧它们!重塑它们!”她嘶吼着。
“让我的痛苦与你的愤怒结合,诞生出足以弑杀神王的凶器!”
奎托斯全身青筋暴起,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仇恨都倾注到火焰之中。
他脑海中闪过妻子温柔的笑容,闪过那个被他视如己出却惨死的青年苍白的面容,闪过“宙斯”那令人作呕的虚伪与“赫拉”的恶毒……
每一幕记忆都如同添入火炉的薪柴,让那赤红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狂暴!
在这极致的情感与力量的碰撞中,“盖亚”的牙齿开始融合、拉伸、塑形。
它们失去了岩石般的外观,逐渐呈现出一种暗沉如凝固血液的金属光泽,表面浮现出如同大地裂痕般的天然纹路,纹路中则流淌着岩浆般的赤红光芒。
最终,火焰渐渐收敛。
悬浮在奎托斯面前的,是造型狰狞、巨大无比的大刀。
它比奎托斯曾经拥有的任何武器都更加庞大,更加厚重,通体暗红,仿佛浸透了神血。
刀柄如同扭曲的树根,又像是搏动的血管,自然而然地契合奎托斯的手型。
刀身宽阔,背脊厚重,刃口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那光芒是属于奎托斯的怒火与盖亚怨念融合而成的毁灭性能量。
奎托斯伸出手,握住了刀柄。
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量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力量充满了大地的厚重与坚韧,却又被无尽的怒火点燃,变得狂暴而充满攻击性。
他感觉到自己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连接,仿佛能汲取盖亚那沉寂了万古的怨恨来补充自身。
同时,一个贪婪的意志也顺着连接传入他的脑海——那是“盖亚”的意志。
她在催促,在渴求。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力量!复仇的力量!”“盖亚”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
“去吧,我的利刃!去奥林匹斯!去撕碎他们!将他们的力量带回来给我!我要用我那些不肖子孙的血肉,来抚平我的创伤,重铸我的辉煌!”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幽冷而充满野心:
“这仅仅是开始……当我们清理了这些碍眼的枝干,最终,我们要夺回被宙斯窃取的权柄!那本该由孕育一切的我亲自执掌!”
奎托斯没有回应“盖亚”那庞大的野心,他只是紧紧握住了这新生的大地怒火之刃。
武器的重量和其中蕴含的力量,让他那颗被冰封的心脏,重新感受到了灼热的跳动。
复仇的工具,已经到手。
目标,奥林匹斯!
他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离开这大地深处的方向走去。
这条弑神之路,由被遗弃的母亲与被诅咒的儿子,共同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