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外已是深夜。
冷月高悬,清辉洒落庭院。
王慧带着两个孩子早已入睡,唯有孔平仍留在内室未歇。
烛火摇曳中,第一茅的身影显得格外阴沉诡秘。
孔平皱着眉,语气冷淡:“大半夜把我叫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他对这个人本就心存芥蒂。
虽因心软收留他在家中暂住,却始终不喜其为人——行事狠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别这么冷脸嘛。”
第一茅咧嘴一笑,拄着文明杖晃了晃,“我可是给你带了好事来的。
瞧瞧,做兄弟的有了机会,可没忘了你,够不够义气?”
“好事?”
孔平冷笑一声,“你的‘好事’我可沾不得。
若没别的事,我先去休息了,明早你也该搬走了。”说罢转身便走,连多听一句的兴趣都没有。
谁知身后那人依旧不急不躁,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就算……能让你碰上一具铜甲尸,也没兴趣?”
脚步戛然而止。
片刻后,孔平回头,嗤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
“那具铜甲尸已被苏真传斩成数段,用的是真炁凝成的剑气。
尸身上所有煞气、尸毒皆被净化殆尽,你想再利用它,已是不可能。”
“真炁化剑……确实棘手。”
第一茅点点头,却又低声笑道:“不过,未必不能试一试。
我说不定……能让它重新‘活’过来。”
“你说什么?”
孔平猛地转身,整个人僵立当场,眼神剧烈波动,在第一茅脸上来回扫视。
对方早料到他会如此,得意地笑了:“有时候你得承认,西洋术法,在某些方面,的确走在咱们前头。”
“我掌握一门秘术,或许能唤醒那具尸体。”
“你当真不是在胡言乱语?”孔平声音发紧,难以置信。
这种事,早已超出他过往所知的范畴。
他也的确不知道——若是苏荃在此,复活铜甲尸的方法至少有三。
但那些法子,无一不是邪路,需以血祭、魂引、乃至逆天改命为代价,常人闻之胆寒。
“我会拿这种事骗你?”
第一茅拄着杖,神情认真,“我自己也觊觎那东西很久了。
可那位苏真传坐镇此地,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他离开后再做打算。”
孔平沉默良久,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动摇。
几十年的心结,此刻仿佛又燃起一线希望。
他曾幻想,即便尸身破碎,也能从中参透一二玄机。
可回家细查之后才发现,那一剑太过彻底——尸气尽灭,毒素随时间飞速消散,如今几乎不留痕迹。
而如今,有人告诉他:还能救回来。
孔平很快警觉起来:“且慢,若是伤天害理之事,我绝不会插手。
我诸葛一族传承千年,名声远比这铜甲尸要紧得多。”
“不必担心。”
第一茅走近几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了解你的为人。
既然请你出手,自然不会牵扯到滥杀无辜的事。”
“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带来了,只差你布个阵法而已。”
“阵法?”孔平眉心微蹙,“什么阵?”
“逆转八卦,隔阳凝阴大阵!”
为防走漏风声,也怕惊动家中长辈,两人悄悄带着物件离府,一路穿林踏夜,直奔远处一片幽深竹林。
“就这儿吧。”
孔平推了推鼻梁上的八卦镜,环顾四周后点头道:“此地阴气汇聚,最宜施展至阴类的阵术。”
“好。”
阵法方面他素有造诣,第一茅也不多言,应了一声便打开随身木箱,取出一排瓶罐,摆在地上。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孔平盯着瓶中晃动的液体,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一茅咧嘴一笑,并未隐瞒:“这红尘世间,不单中原妖邪横行,西洋那边更是乱得厉害。”
“这些年我在西边修习术法,为了生计也接了不少悬赏,斩过不少异类,这些都是它们的血,待会要用上。”
他顺手举起一瓶猩红液体:“比如这个——吸血鬼的血。”
“吸血鬼?”孔平面露不解。
“和咱们这儿的僵尸差不多,靠饮人血活命。”第一茅解释道,“但它们神志清醒,皮肉完好,除了畏光之外,外表与常人无异。
而且结成家族势力,在西方颇有根基。”
“哼!”
孔平冷哼一声:“妖物竟敢公然立族称霸?那边的正道修行之人难道坐视不管?”
“管不了啊。”第一茅摇头苦笑,“那边的黑暗族群早就联合成盟,甚至公开和教会谈判,至今还没谈出个结果。”
这种情况在中原绝不可能发生。
哪个妖魔胆敢和仙门叫板?
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因为有诸多仙门镇守,西洋无论修士还是邪物,都不敢轻易踏入中原半步。
据说数百年前,天地灵气尚盛之时,曾有一位吸血鬼亲王意图进入中土开枝散叶,刚入境便撞上某仙门弟子。
双方交手,那弟子修为不高,眼看就要被吸干性命,情急之下捏碎了掌门赐予的保命玉符。
偏偏这位弟子是掌门亲侄,那玉符一旦破碎,立刻引动千里之外的师尊感应。
那位掌门早已证得大真人之境,当即在山巅拔剑遥斩——
千里之外,亲王几乎当场毙命!
侥幸靠着秘宝逃出生天,却也丢了半条命,狼狈逃出中原。
后来也有不信邪的妖物前来试探。
可再没人有这般运气,凡是明目张胆入境者,尽数陨落在这片土地,连残骸都没留下。
更有一回,某位大真人被彻底激怒,提剑跨海而去。
西方黑暗议会不惜代价召唤恶魔领主降临迎战,却被那人三剑斩得魂飞魄散!
自此之后,中原便成了西洋玄门口中的死亡禁地,无人敢再轻犯。
阵法虽繁复,但孔平身上恰好带了备用图谱。
原本需三四人耗时七八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布置,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尽数落成。
与此同时,第一茅也调制完毕,手中玻璃瓶里盛着一汪漆黑液体,不断翻涌气泡,散发出刺鼻腥臭。
“为凑齐这配方,我几乎掏空家底。”
他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得意起来,主动介绍:“这瓶里的,叫弗兰肯斯坦之血,应该能成事。”
此时,铜甲尸的残肢已被一一取出,在地上拼合还原,重新组成了完整的尸身。
第一茅弯下腰,将玻璃瓶微微倾斜,弗兰肯斯坦之血顺着瓶口缓缓流出,一滴滴落在铜甲尸的额头,随即渗入皮肤,悄然融入体内。
“孔平,启动阵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