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顿时慌了神,“苏姑爷,您能不能救我?”
“办法倒是有一个。”苏荃微微一笑,“你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沾染了你爹的尸毒。”
“只要把他棺材里的牙锯下来,研成粉末,混水服下,毒就能解了。”
“就这么简单?”杜威愣住。
“就这么简单。”
“那……我现在就带您去灵堂?”杜威满脸期待。
苏荃点头:“行。”
按理说这事该由九叔出面,可如今苏荃在此,九叔也只能退居其后,成了旁观之人。
但他心里惦记着米琪莲,仍带着两个徒弟默默跟在后头。
灵堂离得不远,走了大约两炷香工夫,众人便来到一座院门前。
“开门。”杜威下令。
两名士兵上前推开大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腐气与阴冷。
院中挂满白幡,深处祠堂内设着挽联,几口棺材悬于半空,下方架起木台,四角置于铜盆之中,盆里盛着清水。
“这地方叫‘神仙泼水局’。”
杜威站在祠堂中央,双手叉腰,颇为得意地说,“村里人死后不能下葬,棺材一旦沾地,全族都要遭殃!别说埋进土里,连吸一口地气都不行!”
“背得很熟。”苏荃环视几具棺木,随口问道,“谁教你的?”
“这……”被当场戳穿,杜威尴尬地笑了笑,“是一位风水先生讲的,这些摆法也是他安排的。”
这位杜威运气还真不错,遇到的是个真懂门道的高人,不是江湖术士,也不是任发以前碰上的那种居心叵测之徒。
这一整套布局,确实能护佑子孙,积聚福运。
可惜……苏荃目光落在正中间那具棺材上。
中间那副棺材绳索断裂,一头已触地,隐约可见漆黑纹路从地面蜿蜒而上,缠绕棺身——那是地气,却被尸气污染,化作了阴煞之气。
“那位,就是令尊吧?”苏荃开口。
“是。”杜威应了一声,忽然转身怒吼:“守灵的人呢?”
片刻间,四个士兵匆匆跑进来。
杜威抽出刀鞘,一人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让你们盯紧祠堂,结果呢?连我老子的棺材掉下去都不知道!”
“大帅。”一名士兵揉着脑袋,满脸委屈地开口:“可这是您亲自下的命令,说祠堂谁都不能进,连只蚊子都得拦在外头。”
“你还敢辩?”
“算了。”苏荃淡淡回眸一扫,“现在争这些也没用。
你爹已经尸变,只要取下他口中的牙,你的尸毒自然能解。”
“听见没?”杜威立刻转身,冲手下厉声道:“还不快去开棺!”
几个兵士连忙上前,合力推撬棺盖,却任凭使出全身力气,那棺材纹丝不动。
“没用。”苏荃摇头,“尸气锁住了棺木,白日里根本打不开。”
他当然有能力硬破,但眼下正值白天,父亲刚成僵尸,躯体尚弱,一旦暴露在日光下,体内尸煞便会瞬间消散。
没了尸煞滋养,獠牙也就失去效力。
更何况,这尸牙非得在月华之下服下才管用。
杜威默然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忽而堆起笑容:“那个……大小姐,要不您先回府里歇着?”
“这种对付邪物的事,交给我们办就行。
您身份金贵,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没法向任老爷交代啊。”
“管好你自己吧。”任婷婷冷冷拒绝。
见她神色坚决,杜威只得闭嘴,不敢再多言。
天色渐暗,夜幕悄然笼罩大地。
一条荒凉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四周数十名持枪兵丁严密护送。
车厢内,米琪莲半倚在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
一名长发披肩的侍女跪坐在旁,手中捧着一只瓷碗,轻轻掀开盖子。
碗中盛着一团灰黑之物,形似人脑,微微颤动,仿佛仍有生命,模样令人作呕。
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喂入米琪莲口中:“夫人,张嘴,把这安胎药喝了吧。”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股腥臭味?”米琪莲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抗拒。
“是大夫特制的补药。”侍女勉强笑了笑,“喝了肚子就安静了,孩子不会再折腾您。”
无奈之下,米琪莲只能吞咽下去。
待她喝完,侍女满意地收起瓷碗,塞进袖袋:“我去看看到哪儿了,您先躺会儿。”
帘子掀动,背影离去。
车内重归寂静,米琪莲睁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抹恐惧与不安。
她虽不懂符咒法术,可在任家镇当了五年内宅婢女,耳濡目染,多少有些眼力。
她早察觉这名侍女不对劲,那碗里的东西更绝非善类。
但她不敢声张。
丈夫是凡人,身边的护卫也都是普通人。
她太清楚,在妖邪面前,凡人哪怕握着枪,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她望向窗外无边黑夜,心中默默祈愿:
林师……你一定要在任家镇啊!
而此时,祠堂之内。
月光洒落棺椁,忽然间,一声沉闷的响动自棺中传出。
正昏昏欲睡的杜威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地拔出腰间手枪:“我爸出来了?”
苏荃瞥了他一眼,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只轻声道:“不必紧张,看就是了。”
话音未落,棺盖轰然炸开,一道身穿寿衣的身影腾跃而出。
皮肉已现腐斑,双目赤红如血,唇边两根獠牙森然外露。
落地刹那,目光直勾勾锁定杜威,喉间发出低吼,直扑而来。
这是尸类本能——嗜亲而噬。
众士兵纷纷举枪瞄准。
然而就在这一刻,苏荃出手了。
左手依旧负于身后,右手剑指轻抬,朝前一点。
金光乍现,那僵尸惨叫一声,如遭重击,倒飞而出,重重撞上墙壁。
尸身抽搐不止,却再也无法起身——胸口一点金芒压落,如同千钧巨石,将其死死镇住。
苏荃缓步上前,袖袍微扬,铜盆中的清水倏然腾空,在掌心凝成一柄寒冰利刃。
寒光一闪,两颗獠牙应声而落,恰好落入他早已摊开的手帕之中。
不只是那些兵卒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九叔等人也都怔在原地。
“这就……解决了?”秋生喃喃出声。
九叔轻叹一声,神情有些复杂:“苏师弟的道行又进了一层啊。
若是在那天地灵气充盈、仙踪常现的远古年代,你这等修为,怕是早已被尊为一代宗师了。”
然而远处,苏荃盯着掌心的两根獠牙,眉间微拢。
“姑爷,怎么了?”
杜威心头一紧,生死攸关的事,他哪敢有半分松懈。
苏荃摊开手帕,露出里面的獠牙。
可才片刻工夫,那牙齿竟如朽木般龟裂,转眼化作一堆白灰,簌簌散落。
“这么快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