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大胆的念头,这世界不缺暖男,夏季的湿热容易使人困在浮想联翩的泡影里。我不该自以为是的生搬硬套,我应该回归自己的本心,不要对任何人存在期许。
吹风机呼出的热风迎到裤管,冲击的压力贴合腿部,暖意就这么抱住我的大腿。我感受着水汽的蒸发消蚀,亦如我努力压制着烟火会后持久未散的硝烟,仿佛绚烂的夏花从没凋谢过。
我吹了几分钟,等到我的裤腿差不多干了,仅存一丁点的潮湿,之后又抬起来随意烘一烘上衣那些不小心淋到的地方。最后那湿稠且不舒服的贴合感从我身上抽离,我才按下暂停,伸手递给江晚。
“你用吧。”我淡淡的说,心情似乎沉淀下来,奔跑时的热烈仿佛追随湿度的羽化而虚无。
江晚接过吹风机,在我旁边从外侧吹她的裙摆。
我忍不住多看两眼,她的白色裙子是丝绸做的,润湿后泛着些许透明。因此我透过被水分染上深沉的材质,隐约看得起她修长而均直的腿,线条流畅、宛如玉笋初萌。
幸好她的裙根没有被沾湿,不然就走光了。
江晚弯腰扑打风干的部位,不经意间抬眸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滞留过剩,避免她以为我心虚,我随口说了句“你头发乱了”。
然后一屁股坐到电竞椅上,旋转,摁下主机的开机键。
环形周围一道圆圈变换着色彩,一阵电子的开启声,超大的游戏显示屏中央亮出一条英文字母。
吹风机的嗡鸣还在我背后回响,江晚说:“有时候雨是斜着下的,我头发又长,难免会沾点水。”
“你不是擦干了吗?”我等着待机时长,手肘撑在鼠标垫上,托腮,无所事事发问。
“只是擦拭一下外面,头发里面还有点湿呢。”
“那你待会儿把头发也吹一下,除非你喜欢自然风干。”
“我才不喜欢自然风干,湿腻腻的不好受。”江晚喃喃道。
终于等到屏幕桌面,却不是一片辽阔无边的大草原和浮云万里的蔚蓝天空。桌面壁纸是一把充满魔兽风格的大锤子,铁链若捆缚猛虎的麻绳将它悬挂在半空,背景是烈火焚烧和蹦跶而跃的火星子。
再然后,就是五花八门的游戏图标,密密麻麻就像指示牌面无数个排列整齐的闪烁灯。
大部分游戏我都没玩过,别说玩过,甚至见都没见过。是我见识太少,还是当初设置的时候就随便找了些游戏安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直接在搜索栏搜索就行。
“你平时玩什么游戏啊?”我问道。
江晚的声音有在刻意的抬高,可是飞散在嗡鸣里依旧有些模糊,勉强能听清:“我平时不玩游戏。”
“不玩游戏玩什么?”
江晚:“看书。”
我有些无语,其实早该想到江晚这种独特的女孩不太有可能喜欢玩游戏。那么我带她来网吧岂不是对牛弹琴?
无所谓,钱都付过了,她不玩我玩。
我点击搜索栏的小框框,一道竖直的杠在框内左侧一闪一烁。一边思考玩些什么,一边漫无目的的闲聊:“你看的什么书啊?”
“小学的时候看一些《世界简史》《小故事大道理》;初中开始看小说,比如《三国演义》《红楼梦》;高中比较艺术气质一点的书,就比如我平时带的那本。”
我冷眼,“你就不能看点娱乐化一点的吗?”
“有啊,我也在手机上看网文,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你呢,你看什么?”江晚反过来问我。
我手握鼠标在鼠标垫上滑来滑去,无聊的盯着电脑屏幕,“《凉宫春日的忧郁》”
“那是什么?”江晚似乎对二次元不感兴趣。
我停下鼠标的动作,耐心回答:“日本轻小说,我是先看动漫才看的小说。”
“青春恋爱小说?”
“科幻小说。”这个标签可能与书名有些不入格,当初看动漫第一集也纳闷。
江晚不感到意外,在她的思维里,可能以为这是和刘慈欣的《乡村教师》差不多的类型。
“还有吗?”江晚又问道,信息的交互从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开始活跃。我总算在她身上体验到促膝长谈的乐趣。
“有啊,还有……江南的书。”
“江南的书我也看,《龙族》看过没。”
没想到我们的兴趣圈还有交触的范围,我当即蹬地转过来面对她,她还在用那杂音的吹风机烘裙子。
“看过……只是没看完。”
江晚饶有兴趣的抬眸,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我,“看到哪了?”
我接触江南的作品比较晚,高二才开始看,从《九州缥缈录》开始,家里还有一本没拆封。
“看到路明非去面试了。”
“面试?”
“面试卡塞尔学院。”
噗嗤!
江晚没绷住笑出声来,朱唇轻启,贝齿若编贝般洁白整齐,笑声似银铃般清脆动听。
“你看的真慢!”她一边笑一边乐呵呵调侃我。
如果笑话我的是别人,我会瞪一眼,然后默不作声。但是面对江晚充满戏谑的笑声,我不仅不厌烦,甚至有些想听下去的意味。
不知不觉,我的嘴角也伴随她开心的面貌而微微上扬,注意到肌肉的扭动,我一激灵的又平下来。
我们的关系好像太近了,这不正常。究竟是那场烟花作祟,还是木盆里的静寂惹的人心意乱。
我只知道一个平时不爱笑、不爱说话的姑娘对一个男孩愿意坦露笑颜,愿意放下孤傲人设去探讨两个人世界交汇的领域,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我不愿意去推测却忍不住遐想的方向。
我又转过去抓住鼠标,电脑屏幕黑屏了,不得不划一划鼠标垫醒醒脑。
然后我故作镇定的延伸话题,为自己辩解:“我看书好比吃饭,细嚼慢咽才更咀嚼到营养。”
“嚼这么慢不怕饿死,”江晚夹带笑意又顽皮的调侃我一句,接着说:“还有别的吗?”
我第一时间想到《黄金时代》,那本书现在被我落在车上没带出来。
心突然被针扎一下似的,疼的厉害。我眉毛狰狞,努力不去想脑海画面里那个坐在主驾驶位手握方向盘的女孩模糊的身影。
江晚见我不说话,没有多嘴,只是继续用吹风机烘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干的裙子。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小学的时候经常看一本杂志,很常见的那种。”
“故事会?”
“名字不记得了,内容大概是一些治病的。”
“医学杂志?”
“对对付,”我突然记起来了,激动的轻拍桌子,“我记得里面有一则短故事令我印象深刻,讲什么……治疗女性《狐》臭……”
伴随我话音的落幕,吹风机的鼓动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