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内的喧闹,适应了,仿佛便成为一种附着在意识边线的若有若无。大家今天都挺有食欲的,又叫了几份食材。
不知为何,我很渴求饮料带给我的甘甜,尽管我很喜欢甜食,但是我隐隐感受得到我对饮料的渴求出于一种依赖而不是喜爱。于是很快这一易拉罐的饮料被我喝的快见底。
燕俊成似乎也是出于某种需求,玻璃圆底杯的啤酒喝了又续,看他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苏木劝他少喝点,他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喝。
我观察过燕俊成,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酒精重度依赖者,如果他突然大量饮酒,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心绪复杂。
在座款款而谈的主要是那两位女生,苏木和江早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两人都是外向型,所以聊得来。江晚依旧是最沉默的那一位,她或许是习惯作为倾听者参与社交事务,以至于表现的可有可无。
好不容易遇到聊天间的缝隙,我突发奇想的对燕俊成问了一个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问的一个问题:“你跟苏木都在意彼此,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你们的关系不简单,是不是暗生情愫了?”
空气顿时沉默下来,我不感到尴尬。如果他们真的如此,我的打问则是爱情的润滑剂。若不是,那就当我开了一个低情商的玩笑,过去就过去了。
燕俊成淡淡一笑,放下刚准备入口的酒杯,语气自然的回答道:“我和苏木是知心朋友,纯洁的男女友谊。”
我抱着求证的眼神看向苏木,苏木也随和的附和道:“没错,他是我的男闺蜜。”说完,苏木亲和的搭住燕俊成的脖子,两人更像是铁哥们儿。
江早立马挤出“不怀好意”的小眼神,调侃:“男闺蜜?男闺蜜不简单,某种程度上是另一种形式的暧昧。”
“瞎说”苏木笑着,隔着空气轻柔的扇江早一个耳光。
纯友谊是吗?
我心里默念这个争议纷纷的名词,还是很纠结,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就是好纠结。
无奈之下把易拉罐里最后一口饮料喝下去,用筷子夹一块毛肚沾点佐料塞入口中。然后我就背靠着座位的背垫上,这个角度我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江晚。
然而我没有看她,我知道她就在我旁边离得很近,我可以毫无刻意痕迹的去看她,但是我没有。我筷子还嗦在嘴里,出于某种心理依赖,我贪婪的吮吸筷子尖的那一抹混合酱醋的佐料,好像嗦不完一样。
等过了一小会儿,我才转移眼珠的方向,头不动。江晚仪静温婉的侧颜就这么在我视线的挪动过程中,慢慢飘进了我的视野。
她此时正在吃东西,细嚼慢咽的吃,尤其是这种边吃边聊的火锅店里,她吃的更慢,每一次都要嚼上好几口。感觉她吃东西不是为了吃东西,而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无事可做,不是呆若木鸡。
我静静的看着,夹带私欲的看着,能这样看个好久。直到苏木的声音袭来,我才被迫收回目光。
“姜言,你还喝吗?还喝,我就再去买点。”苏木说。
我挺起身,把筷子从口中抽出,“不用了,我多吃点。”
燕俊成又一杯下肚,想再续一杯,发现酒瓶里已经没有了。此时他的脸醉醺醺的像红富士,深邃的眼眸里已有朦胧之意。
“我去上个厕所。”燕俊成起身离开,离去的背影稍显单薄,分明是很热闹的场景,怎么他孤单的犹如落叶一样飘散不定。
我诧异,只把这当作疲惫的心灵需要一次彻底的放纵来沉淀复杂的思绪。
苏木望着他从前台旁边的过道消失,忧心忡忡,回过头来跟我们说:“我总感觉燕俊成风度翩翩、举止大度的外表下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因此他心事重重。”
江早狗崽队一样,探过脖子说:“木姐,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在怀念前女友?”
“我哪知道,我跟他认识的也不久。”
“姜言和燕俊成认识的久,姜言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江早的目光转向我,视线如同锅炉里的铁夹一样想从我口中套出点料。
我耸耸肩,“我也只比你们多认识他一天,问我,我也不知道。”
“切!”江早没趣的用筷子搅碗中的汤汁,“你们男生都喜欢把记忆藏在心底吗?”
我翻了个白眼,“人在寂寞的时候是一样的,不分男女。”
……
……
火锅店里总会有人离开,离开之后又有新的人填补空置的座位,好像永远也不会空旷。尽管如此,时间还是伴随着火锅里汤汁的下降和愈发冰凉的调料汁而淡然。
“燕俊成怎么还没回来?”苏木担忧的问道。
“可能是去拉屎了吧。”我说。
江早提出不解:“拉屎也不至于这么久,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吧。”
苏木开始着急起来:“会不会是喝多了,晕倒在厕所了。”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我说,口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
正好我也来了尿意,便提出:“我去厕所看看。”
厕所需要从前台旁边的过道进去,靠近厨房的那一扇门就是。而我过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厕所里只有一个蹲坑,一个人也没有。
嘶……
燕俊成不在厕所,那他是去哪了?大晚上的,难不成跑到外面耍去了?不会吧,如果他要走会跟我们说的。或许就在店里,或者附近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急急忙忙解完,洗个手。怀揣试一试的态度,去前台咨询一下工作人员。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帅的男人?”我说了句废话,高高的帅帅的男人有很多,但我一时想不出燕俊成身上其他好辨认的特点。
前台工作人员回忆一下,“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但是之前有个人问我后门怎么走,我就指给他看了。喽,后门就在那里。”她指了指过道隔壁,那里也是一个过道,中间是用实心墙隔开的。很窄,一个人走过去刚好不挤不宽。
“谢谢”我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走进窄道,喧嚣突然就削减大半。脚步声清晰的很明显,会说话的脚印似乎在告诉我,那里通往孤独和空洞。
推开门是一个台阶,台阶上坐着一个身影单薄的男人,他双手搭在膝盖上,两腿八字岔开,很潇洒,也很落寞。
后门面向的是一堵泛着灰的水泥墙,墙上有一层鳞片一样的啤酒瓶碎片陷在水泥之上,从风格上看得出它们扎在那里很久了。隔着墙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头顶一片乌漆嘛黑的天空,店内的灯光透过这里,照亮两个人的影子棍长的瘫在地上,城市霓虹微弱的从外面爬着墙漫进来,才有少许的五光十色染的这里不似默片时代的哑然。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呀?”我问道,轻轻关上门,隔绝一片喧哗。
燕俊成听的出是我的声音,很快回复道:“在想事情。”
他回答的这么及时这么流利,看来没喝醉。
我顺势来到他旁边,顾不得台阶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上去。“想什么呢,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这会儿,燕俊成沉默了好一阵。我侧过脸发现他脸色忧郁,那平日里的爽朗仿佛被月亮偷走了,回馈他一双疲软的眼角。
片时,他告诉我:“其实这几天,我有想过,试着,去爱上苏木。苏木是一个好女孩,和我很投缘。我之所以会来国内自驾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学文艺青年那样,偶遇一段佳缘。”
“哦……爱不来就不爱,跟随自己的内心。做朋友多好,不用担心那些个家长里短,有说有笑,烦劳减一半,快乐少不了。就算真的爱上一个人,也没必要真的在一起。因为爱一个人不代表适合,假如靠近是一种伤害,不如保持朋友的距离。就想喜欢水里的鱼,喜欢她,不一定要把她捞上来关进鱼缸里,静静的看着她就好,看她快乐,我也快乐。”
燕俊成淡然一笑,却摇了摇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不完全有道理。假如你爱一个人,刚好她也爱你,而你却不敢去追,甚至不敢接受她对你小心翼翼的接近。那么,就算你与她保持了距离,你的冷漠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我愣住了,一种新颖的观念冲击我固执的思想。这种冲击让我抵触着,又欲拒还迎的想去了解,去接受,去融化。冥冥之中,我仿佛期待这是一种解开我冒险团一样纠结的,一种答案。
“此话怎讲?”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