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先是寂静,耳朵里嗡嗡嗡的,如同老式天线电视机缺失信号时的尖锐蜂鸣。、
空洞之中,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额角处的麻意缓缓变成某种火辣辣的刺痛,这种痛楚带着更为奇异的真实感。
几秒后,我手撑地,艰难的用膝盖支起身体。一股暖流滑落,流过眉骨,模糊的视线,视觉里的半边世界蒙上了一层粘稠暗红的滤镜。
我的额角似乎很容易受伤,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人生里的大起大落,所有的悲伤仿佛都出自一个地方。我去过的些些许许的陌生地段,脚下的坚硬冰冷总是那么熟悉。一条潮湿了汗毛的狼狗迷路了,在一个画地为牢的同一个区域。
“好了。”男人整理一下自己微皱的衣服,看着贯穿我眼睛的鲜血,眼里没有快意没有怜悯,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冷静,没有任何感情的说,“我这个人是不喜欢暴力的,今天揍你完全是为了更加符合自己的定位。我的任务结束了。”
我没有擦拭模糊视线的血液,就这么愣着,脑子里依旧有些错乱,更分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弱不禁风的清醒穿过大大小小的交错纠缠的混乱,只隐约得到一个结论:我挨打了,他我都是形体上完整的人,可是我的反击全部以失败告终,任人宰割。
男人过来屈膝蹲下身,向我伸出手,似乎是想拉我起来。
我直接无视,他所表现出来的冲动后理智,只不过是他所谓的自我演绎中的一部分。我不能接受搀扶,那样只会令这场惨败的斗殴更加一败涂地。
颤抖的手蹒跚的扶着墙,自己站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即便双腿立直还是显得趔趄,像快摔倒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站稳。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席卷我,我抬起头,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扑火的飞蛾一头撞到灯罩,只是一下便失去活力,掉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夜风吹过,掀起成排垃圾箱旁边的废弃报纸,哗啦的轻响飞进刚才撞过的水管。原本就不太牢固,底部有点松动,现在更是细微的摇晃,水滴溅到袜子上。
稍微缓过来一点,我面无表情的低声道:“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如愿以偿的把我揍了,按照你的风格,接下来是不是掏出手机按下110,然后交给我,让我决定是否拨打?”
“我没那么傻。”男人淡淡的说,然后自然的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原计划只是对着你肚子来几下子,没想让你流血,但是我临时加了这么一项。因为通过对话,我发现你不如我,说你是渐人,可能暂时证据不足,但说你是人渣已经足够了。我的女朋友背着我找了一个比我差劲的杂碎,对我造成的人格侮辱可谓是倍数增长,我不能接受。”
“然后呢。”我低冷的说道,感觉自己阴沉的像只中枪后躺在茫然荒野沉默喘息的野鹿。
“没有然后了,我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现在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你们俩以后怎么样,与我无关。我要走了,你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别发炎了。”
最后一句“贴心”的建议也是他设定好的“完美”人格的一部分,这个人说走就走,非常果断。走的时候,那些只会嚷嚷却不付出实际行动,基本就是一边劝架一边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目视男人慢条斯理的走出小区大门,保安大爷依然在看剧。
结束后他们又各自回到各自的状态,散步的散步,捡垃圾的捡垃圾。
世界的幕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合拢。
我突然什么也不想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体,身体顺着重力滑落, 一屁股坐到水泥地上。
额角的血流的稍微慢些了,多少有点凝固的趋势,像是一条丑陋的蚯蚓爬在眼部。
望着茫然廖寂的夜空,不见一点星星。城市的灯光从天地的地带向上渲染着某种铅灰阴暗的白,疼痛于这般近乎虚无的底色中变得迟钝,成为一种背景噪音,摇摇晃晃响在意识深处,朝着一个降落的地方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