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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被粗暴地扔回现实的躯壳,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艾文猛地从地板上弹起,剧烈地咳嗽,大脑里仿佛有无数铜钟在轰鸣。假管理员最后那夹杂着怒意与戏谑的冰冷注视,以及那个模仿林川的狞笑,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感知深处。

“空白区原点……维系点……”

林川“回响”用最后力量传递出的信息,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最致命的陷阱。破坏那个点,既能解除封印(释放林川残留的意识?还是连同变异体一起?),也能摧毁变异体的核心。但这意味着他要再次深入图书馆最危险的腹地,而假管理员,那个已经能够“穿戴”林川“回响”进行伪装的模仿者,必然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退路。钟声引起的紊乱会平复,假管理员会迅速巩固防御,甚至可能提前对“维系点”做手脚。

他必须立刻行动。

但如何进入?借阅卡失效,临时通道无法复制。唯一的线索,再次指向了林悦。不是利用她作为信标,而是……图书馆之前给予的“交易”身份或许还存在某种惯性?他完成了“监测”任务,带来了林川的消息,某种程度上,他依然是图书馆认可的“特殊合作者”。

一个更加冒险的计划在他冰冷的思维中成型。

他拿出手机,再次向那个空白号码发送信息,内容简洁而直接:

“申请执行:‘空白区原点’维系点稳定性核查及维护(基于‘特殊合作者’权限及前期监测数据推论)。目标:预防系统性风险。”

他在赌。赌图书馆意识对“系统性风险”的重视程度,赌它会对这个看似合理、且由“合作者”主动提出的维护请求给予回应,哪怕只是开启一个临时的、受监控的访问通道。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尽职的、试图预防危机的工作人员。

信息发出后,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嗡鸣。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假管理员是否会拦截这条信息?图书馆意识会如何判断?

几分钟后,就在艾文几乎以为计划失败时,手机屏幕亮了。

“申请审核通过。临时访问权限已授予。通道坐标:你当前所在位置。持续时间:至任务完成或遭遇不可控风险。警告:目标区域能量极不稳定,‘规则变异体-7号’活动频繁。最高优先级:确保自身及图书馆核心结构安全。”

成功了!

艾文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图书馆意识批准了他的请求,这既是对他“合作者”身份的认可,也可能是一种……利用?利用他去试探假管理员的底线,或者清理一个它自身不便直接处理的隐患?

无论如何,通道开启了。

他面前的空间再次荡漾起来,这一次,形成的不是一个脆弱的窗口,而是一道稳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光门。光门对面,正是那片死寂、空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白区」,而且,是位于空白区最深处、他从未抵达过的核心地带——原点。

那里没有书架,没有书籍,甚至没有明显的光源。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虚空。而在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维系整个封印网络波动的“点”。那“点”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不断吞吐着细微的银色的规则丝线和暗金色的封印锁链,将它们连接到无尽的虚空和那遥远的封印核心。

那就是“维系点”!看起来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关键。

艾文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极致,迈步踏入了光门。

瞬间的失重后,他站在了那片黑暗虚空之中。脚下没有实地,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承托着他。周围是绝对的寂静,连“回响”的噪音在这里都消失了,仿佛是一切声音和意义的终点。只有那个微小的“维系点”,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是此地唯一的存在参照。

他能感觉到,假管理员那污秽冰冷的意识,如同浓稠的油污,弥漫在整个空间,无处不在。它就在附近,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

艾文没有轻举妄动。他调动起全部感知,仔细观察着那个“维系点”。它的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的、不断变化的规则符文构成,中心似乎包裹着一丝……异常熟悉的温暖气息?是林川最后残留的那点意识核心?正是这一点核心,成为了连接与平衡封印的关键?

破坏它,就能打破平衡,引发连锁反应。但如何破坏?强行攻击?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力量,而且必然会引来假管理员的致命打击。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他前方不远处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向两侧掀开。一个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深蓝色的制服,略显瘦削的身形,熟悉而带着疲惫的面容,眼神中充满了艾文在模拟场景中见过的、那种属于林川的决绝与守护之意。

“林川……”艾文下意识地低语,但立刻警醒——模仿者!

“你来了。”‘林川’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与艾文记忆中林川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我就知道,你能找到这里。悦……她还好吗?”

完美的模仿。连那份对妹妹的牵挂都模仿得淋漓尽致。若非艾文亲眼见过被禁锢的真正“回响”,并得到了警告,此刻恐怕已经信以为真。

艾文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体内那源于规则和“拾遗”的冰冷力量缓缓流转,如同出鞘前的利刃。

‘林川’见他不答,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时间不多了。‘它’的力量在侵蚀维系点,封印快要撑不住了。帮我,艾文,我们一起加固它,否则一切都完了!”他伸出手,指向那个微小的光点,眼神恳切而焦急。

演技无可挑剔。它试图将艾文引向“加固”的方向,这显然是陷阱。一旦艾文出手“加固”,很可能就会被它利用,或者陷入某种圈套。

“怎么加固?”艾文顺着他的话问道,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情绪。

“需要你的力量!你身上有图书馆的权限,还有……一种奇特的特质。”‘林川’急切地说,“将你的力量注入维系点,与我的力量融合,我们就能暂时稳定它!”

果然。目的是汲取他的力量,或者将他与维系点绑定,成为封印(或者说陷阱)的一部分。

艾文沉默着,似乎在考虑。他的目光却越过‘林川’,死死锁定在那个维系点上。他在寻找,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林川真正留下的后门,一个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可能发现的破绽。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流动的规则符文,扫过那丝温暖的意识核心……突然,他注意到,在维系点最核心、被那丝温暖气息包裹的地方,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周围符文融为一体的结构,其纹路……与林悦相册里,那张林川站在天文台下的照片背景中,某个星座的排列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是林川个人化的、充满私人情感的标记!是他留给后来者,或者说,留给他预料中会来到这里的妹妹(或代表妹妹而来的人)的提示!

这个标记所在的位置,不是加固点,而是……这个复杂结构的唯一“弱点”!一个可以被特定方式触发,引发可控崩溃的“安全阀”!

假管理员模仿了林川的外表、语气、甚至记忆,但它无法理解这种深藏于个人情感深处的、非逻辑的暗号!

“好。”艾文突然开口,答应了‘林川’的请求。他向前走去,似乎准备向维系点注入力量。

‘林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和贪婪。

就在艾文抬起手,即将触碰到维系点的瞬间,他的动作陡然一变!不是注入力量,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混合着体内最后残存的那一丝与林川印记共鸣的冰冷特质,化作一根无形无质、却凝聚到极点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个星座纹路标记的“弱点”!

“你——!”‘林川’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从完美的模仿变成了极致的惊怒和难以置信!它猛地扑向艾文,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

但已经晚了!

“叮——”

一声极其清脆、仿佛玻璃碎裂的轻响,从维系点的核心传来。

那个微小的光点,猛地一亮,随即内部结构开始以那个“弱点”为中心,如同多米诺骨牌般飞速崩解!银色的规则丝线和暗金色的封印锁链剧烈颤抖、崩断!

“不——!!!”假管理员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它扑向维系点的动作僵在半空,身体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失去了某种根基。

维系点的崩溃,如同推倒了第一块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空白区原点开始剧烈震动,黑暗的虚空出现无数裂痕,远处,那被封印的庞大黑影发出了痛苦的嘶吼,禁锢它的锁链正在寸寸断裂!

封印,正在解除!变异体,即将脱困!

而艾文,在刺出那一“针”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那扇依旧稳定的光门!他知道,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释放出来的,不仅仅是林川残留的意识,还有那个恐怖的最初变异体!

就在他即将踏入光门的刹那,他感觉到一股温暖、虚弱、却带着释然和解脱的意念,如同春风般拂过他的意识。那是林川最后残留的意识核心,在维系点崩溃、封印松动的瞬间,终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自由。

“谢谢……剩下的……交给……你了……”

意念消散。

艾文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光门。

在他身后,是彻底暴走的假管理员、即将破封而出的恐怖变异体,以及一个因核心节点崩溃而开始剧烈震荡的“活体图书馆”。

最终章的战幕,由他亲手拉开。而他也将面对一个彻底失控的战场,以及一个必须由他来收拾的、濒临崩溃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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