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捌陆军已经察觉第37师团正在回援,所以才急于抢时间。”
“他们的主力目标,必然是要在第37师团赶到前拿下太原。”
“但这是痴心妄想。
第37师团最迟明午即可抵达。”
“以目前城内的防御力量,守到明天傍晚绝无问题。”
越来越多的情报似乎都在印证着筱冢的判断,野泽等人也越来越确信不疑。
可不知为何,筱冢内心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北上的386旅,还有没有其他动向?”
“哎呀,将军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野泽一拍脑门,“他们在经过半坡垴时,留下了一个团。”
“看来386旅自己也觉得时间紧张。”
“特意留一个团在那儿打阻击,就是为了给主力争取更多进攻时间。”
“这样一来,他们攻打太原的时间至少能多出半天。”
“但这么做毫无意义,哪怕拼掉一个联队,哪怕多争取半天,386旅的主力也不可能攻下太原!”
野泽纪夫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筱冢义男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先前那种隐隐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比之前更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每一步推演都严丝合缝,正因如此,反而让筱冢义男愈发心悸。
太顺了,顺得像是被人精心安排过一样。
若非背后有人刻意布局,怎会与他的判断如此契合?
仿佛捌陆军早已预判了他的应对,一步步引他入局。
莫非……这是圈套中的圈套?386旅这次是虚张声势,还是声东击西?
他以为北上的才是主力,可真正的杀招,会不会恰恰在南面?
与此同时,长治城北的郊野。
经过一上午的短暂休整,772团士气渐复。
韩副旅长觉得时机已到。
按时间推算,曰军第37师团此刻应已越过西乡县城,距离长治尚有百里之遥。
也就是说,至少要到明日中午,敌人才有可能折返回援。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有足够时间强攻城池,还能在破城后从容布防。
当然,前提是敌人真的调头南下。
韩副旅长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发起总攻。
772团炮兵连迅速将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推至北门外的开阔地。
程团长在指挥所待不住,带着警卫员亲自赶到前线。
他扒着战壕边缘朝前望了一眼,扭头问:“何连长,能成不?”
“团长您放宽心,包您满意。”炮兵连的何连长咧嘴一笑,“鬼子那门九二炮其实也能当平射用,
就是精度差点,别的没毛病,多轰几炮准能见效。”
“你他娘的给我省着点打!”程团长心疼地骂了一句。
“得令!”何连长应了一声,麻利地打开炮闩,右眼贴上瞄准具,右手缓缓转动方向轮,
直到炮口对准城墙上的火力点,随即锁死炮架。
他直起身子,伸手道:“炮弹!”
身旁的炮手立刻递上一枚70毫米炮弹。
何连长稳稳装填,关上炮闩,猛然拉动击发绳。
“轰”地一声闷响,炮身剧烈一震。
战壕里的战士们纷纷探头望去——只见北门城楼上,一处藏在墙垛间的机枪掩体已被炸得四分五裂,
连带一段城墙也轰然塌陷,碎石残骸飞溅满地,那火力点连灰都没剩。
“中了!”程团长忍不住喝彩,“打得好!”
何连长嘿嘿一笑,再度调整炮口,锁定下一个目标。
又是一声炮响,第二处火力点同样化作废墟。
至此,北门所有重机枪阵地尽数被毁。
772团警卫连长猛地跃出战壕,高喊:“兄弟们,跟我上!”
一百多名战士如潮水般冲出掩体,越过坍塌的城门缺口,终于踏进了长治城内。
而此时,386旅主力已穿过太谷县境,正在行进途中。
忽然一名通信骑兵策马疾驰而来,扬声高呼:“旅长!旅长!”
正与孔捷、李云龙并辔而行的旅长立刻勒马停步,两人也随之收缰转身。
片刻后,通信员气喘吁吁赶到跟前,急报:“旅长,南下支队急电——长治府城,已克!”
“拿下了?!”旅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满脸振奋。
李云龙和孔捷也顿时精神大振。
这可是386旅打下的第一座府城!
李云龙一边欢喜,一边暗恼:他娘的,又被程瞎子抢先一步!
孔捷则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打太原,新二团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城门,让全旅上下都看看他们的本事!
旅长猛一挥手,大声道:“警卫员,快去把程记者叫来!”
“是!”警卫员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上马,飞速去请程月。
没过多久,新华社随军记者程月便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赶到了旅长面前。
这匹白马原属狼牙小队,准确地说,是魏大勇两匹战马中的一匹。
因见程月一路步行行军实在辛苦,魏大勇便慷慨相借,让她代步。
“旅长,您找我?”程月勒马停稳,先向旅长问话,随后又朝李云龙和孔捷点头致意。
李云龙与孔捷也朝她微微颔首,神情端正,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
“有件事要你办。”旅长开口道,“我们386旅南下部队已经收复长治城,你们新华社赶紧写篇报道,把消息传出去!”
“长治拿下来了?”程月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好!我马上回去动笔!”
旅长又追问一句:“动作得快,越快越好——你们那边最快什么时候能发稿?”
程月略一思索,答道:“要是只发一条短讯,半小时内就能播出去。”
“那就先发个短讯!”旅长果断拍板,“一定要让全国老百姓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
“是!保证完成任务!”程月利落地敬了个礼,随即拽紧缰绳,调转马头,满怀激动地疾驰而去。
旅长转过身,目光落在孔捷和李云龙身上,语气凝重:“眼下已经过了太谷,你们两个团也该准备动手了。”
……
陕西,秋林镇。
阎锡山的指挥部就设在这座不起眼的河西小镇里。
黄昏时分,阎长官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听收音机,里面放着秦腔《和氏璧》的唱段,激昂的曲调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挥手打拍子。
才哼了几句,嗓子有点干。
他扭头喊道:“王副官?王副官!”
王副官闻声快步进院,从腰间取下水壶,给长官倒了一杯热水。
阎长官喝了几口,喉咙舒服了些,刚想继续听戏,收音机却突然哑了,只剩一片滋啦的杂音。
“咦?咋回事?咋不响了?”
他伸手拍了两下机器,毫无反应。
“坏了?王副官,给通讯科打电话,叫人来修……”
话还没说完,收音机竟又“啪”地一声响了起来。
可这一次,传出的不再是秦腔,而是一条新华社的紧急播报:
“现在插播一条新华社快讯。”
“就在半小时前,捌陆军386旅一部成功收复长治城区!”
“啥?!”阎长官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双眼,满脸震惊,“捌陆军386旅打下了长治?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王副官也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
太原,曰军第一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同样摆着一台收音机,此刻正同步播放着那条简讯。
筱冢义男和大多数曰军参谋听不懂汉语,但有野泽纪夫在场翻译,内容自然一清二楚。
其实,在听到广播之前,他们早已得知长治失守的消息。
因为驻守当地的宪兵中队早已将北门防线被突破的情况上报司令部,并明确表示,宪兵队及增援部队将死战到底,直至全员牺牲。
此刻,作战室鸦雀无声,无人敢轻易开口。
就连刚刚睡醒、返回指挥室的田中隆吉,也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局势骤然逆转,野泽纪夫和司令部的一众作战参谋忽然意识到——司令官之前的判断,或许犯下了致命错误!
原本认定的方向,似乎完全反了。
真正的大动作,恐怕正是那个被忽视的386旅南下支队!
最终,筱冢义男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低声问道:“野泽君,386旅的北上部队现在到了哪里?”
野泽刚要回答,一名通信兵匆匆推门而入,递上一份刚破译的电报。
野泽接过一看,脸色骤变,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筱冢义男心头一紧,眉头紧锁:“发生什么事了?”
野泽纪夫低头禀报:“将军,386旅北上支队越过太谷后突然分散行动,一支向西南开进祁县,一支折往东北进入晋中,另一支则朝西面的交城方向移动!”
“什么?竟然分开了!”筱冢义男脸色骤变,神情阴沉。
“是的,确实分兵了。”野泽纪夫语气凝重,“看来他们是打算化整为零,各自突围。”
“混账!那支部队还带着大批物资、骡马,还有重装备!”筱冢义男怒不可遏地咆哮,“那些辎重和火炮怎么办?难道也一起带走?”
野泽纪夫望向他,眼神复杂,低声说道:“将军,那些牲口和补给也被分成三路随行……至于那些重型武器……”
“怎么?”筱冢义男紧盯着他,“那些重武器呢?”
“被丢弃了。”野泽纪夫平静地说,“全部扔在了公路上。”
“什么?全都扔了?扔在路上?”筱冢义男惊得站起身来。
“没错,全都在那儿。”野泽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不过,那些所谓的重武器……全是木头做的。”
“原来之前那些大炮都是假的?”筱冢义男猛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