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好,风拂过沙田马场
会员席看台
侍应生来回端着酒水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发酵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香港上流社会的缩影,赛马日则是这场流光盛宴最华丽的舞台。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看台与会员包厢间穿梭,他们的谈笑声被间歇响起的赛场广播淹没,又重新浮现。
赛马本身是一项极其烧钱的运动。拥有一匹竞赛马匹,需要支付高昂的购买费、训练费、兽医费和运输费等。能够养马、特别是养能赢马的“佳驷”,是财力的最直接体现。
能做马主的人少,非豪富之家不可,霍家就养有二匹赛马,今天有一匹据说出赛。
你不到现场,你是感受不到现场气氛的热烈的。
赛马博彩在香港是合法且普及的娱乐活动,各个阶层的市民都会参与投注,“马照跑”是香港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人之多,下注都得排队。
比运动会热闹。
王江嘀咕:“马会一年赚不少钱吧。”
霍二少一直在他身边不走,听闻一边心里笑这个土包子,一面告诉王江:“是赚不少。但马会可是正经的非盈利机构”。巨大的博彩收入在扣除运营成本和派彩后,绝大部分盈余都拨捐给慈善和社区项目。表面上看是很有道德的。取诸社会,用诸社会嘛!”
二少挺起腰身,等王江赞美霍家。
王江却正了正领结:“我做为马会的准会员,我骄傲。”
霍二少差点气死。不就是笑我还没马牌吗?
这世道,我一豪门公子,我还能活不能活?
夭寿啊!打脸啊!
我他妈不是霍家亲生的吧!
这时王江和江二眼,开始各自选马。
作为马主们,他们的席位拥有绝佳的视野,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家的马上。
有意思啊!
王江这个准会员真是个门外汉,还想和老油条比
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沙圈旁,人头攒动。
没人不喜欢钱。
有专家在,何乐而不为?
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是江二眼。
他左手拿着一本厚厚的马经,密密麻麻的圈点标注着他的心血。
右手举着一部德国产的望远镜,镜片随着圈内踱步的赛马缓缓移动。
“看三号‘赤电’。”
江二眼放下望远镜,指点江山般开口。
“毛色油光水滑,证明近期营养和状态都维持在巅峰。”
“再看它的后肢,肌肉条条分明,股部饱满,这是爆发力的保证。”
他顿了顿,享受着周围人投来的专注目光。
“步态稳健,落地无声,关节没有丝毫迟滞感,骑师潘顿更是冠军常客,人马合一。”
他啪地一声合上马经,做出最终论断。
“第一场,‘赤电’必是头马,毫无悬念。”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江先生说得是,我也看好‘赤电’。”
“赔率虽然只有1.8,但稳赚不赔啊。”
“跟着江二眼,有钱赚!”
江二眼对周慕白道:“周少,我先赤电,您看呢?”
关系到几十万,周慕白没有那么快下定决心。
但是他又咨询了几个老手,大家都推荐这匹。
这可是大热门啊。
周慕白才放下心来,对江二点头:“你去买吧。”
“好的。”
一般人都说:“必赢,必赢,周少你大赚啊。”
在这片热烈的赞同声中,王江的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没有去沙圈凑热闹,甚至连一本马经都没拿。
他就那么随意地倚在看台的栏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平静地投向远处的赛道。
周围的喧嚣似乎与他隔绝。
霍二少笑嘻嘻过来,哥俩好似的,说:“我有望远镜,借你看下。下回来你记得自己带了。”
王江淡笑:“我看马不用望远镜。谢谢!”
霍二少,笑不下去了。狂妄,你以为你是谁?
王江双眼微眯,瞳孔深处,一点微光悄然亮起。
【天眼】,开。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天眼之下皆凡物。
那些在普通人眼中神骏非凡的赛马,此刻头顶都悬浮着一团肉眼不可见的气。
有的气团灰白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有的则稍显明亮,却飘忽不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匹被众人追捧的大热门“赤电”身上。
果然,它头顶的气运最为旺盛,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呈耀眼的赤红色。
只是……在那团旺盛的赤红核心,夹杂着一丝极难察明,却在微微颤动的灰线。
那是一丝不稳定的波动,一个潜藏的危机。
原来有旧伤啊。
王江的视线没有停留,缓缓扫过其他马匹。
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匹无人问津的瘦马身上。
那匹马的号码是七号,名字叫“追风”。
赔率牌上,它的数字是刺眼的1:30。
在其他膘肥体壮的纯血马衬托下,“追风”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体型偏瘦,毛色也不够亮泽。
然而,在王江的【天眼】视野中,这匹瘦马的头顶,却悬浮着一团与众不同的气。
那团气并不炽烈,也不耀眼。
它是一团凝而不散的青色。
如同深山古玉,沉静,内敛,充满了坚韧与绵长的后劲。
王江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切换了视角,用一名现代顶级外科医生的眼光,重新审视这匹“追风”。
体型偏瘦,但骨架的比例却近乎完美,每一寸都为奔跑而生。
四肢修长,关节部位——尤其是马蹄和腕关节,稳定得如同磐石。
他甚至能透过皮肉,在脑中构建出它心肺区域的影像。
那里的气息悠长平稳,每一次呼吸都深沉而有力。
这是典型的耐力型选手,是为长途奔袭而生的战士。
“我就买那匹‘追风’。”
王江收回目光,对着身旁经过的下注员,随意地指了指远处的瘦马。
下注员弓下身请道:“那请先生,到这边来投注!”
会员席不用排队,有专属的窗口提供服务。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旁边的【周慕白】和【江二眼】耳中。
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王大师,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周慕白笑得前仰后合。
“你要给我们送钱啊!‘追风’是出了名的陪跑马,跑了十场,它最好的成绩是第五!”
江二眼推了推太阳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优越感和一丝轻蔑。
“王大师,你还是不懂赛马,等下免得赔得大了,早点认输吧。”
“赛马可不是凭感觉猜大小。这里面有血统、有数据、有科学的分析。以我的经验,你选的这匹‘追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周围的看客们也纷纷摇头。
看向王江的眼神,从刚才的陌生,变成了对一个门外汉的怜悯。
“底层来的吧?还真是不懂马经。”
“纯粹是乱来,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年轻人,想玩大的,结果连门都摸不到。”
议论声不大,却字字清晰。
王江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周慕白一眼。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筹码,走到下注窗口。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将那一叠代表着不菲数额的筹码,全部推到了七号“追风”的格子里。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清脆的筹码碰撞声,让周围的议论瞬间安静了半秒。
然后,是更低的,带着嘲讽的窃窃私语。
比赛开始的钟声轰然敲响。
闸门弹开的瞬间,十几匹赛马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赤电!”
人群中爆发出第一阵喝彩。
三号马“赤电”不负众望,凭借惊人的爆发力,在出闸的第一个弯道就抢占了领跑位置,并且迅速将优势扩大到一个马身。
它火红的马身在阳光下如同一道闪电,姿态神骏,引来一片赞叹。
“看到了吗?王江!”
周慕白得意地拍了拍王江的肩膀,下巴朝着遥遥领先的“赤电”扬了扬。
他的脸上写满了“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仿佛胜利的奖金已经揣进了他的口袋。
王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越过领先的“赤电”,在马群中后段,找到了那个青色的身影。
“追风”果然起步不快,被挤在马群中间,毫不起眼,随着大部队一同前进。
赛程过半,格局似乎已经注定。
解说员激昂的声音,也全都聚焦在“赤电”和几匹试图追赶它的热门马身上。
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匹排在第八、第九位的陪跑马。
“看来今晚的酒,要王大师请了。”
生一个蠢瓜,太容易了。
周慕白已经开始盘算胜利的果实。
终于,马群冲入了最后的四百米直道。
这里是决胜的战场,是所有马力、耐力和意志力爆发的终点。
人群的呐喊声达到了顶峰。
“赤电!冲啊!”
“顶住!潘顿!”
领先的“赤电”依旧保持着优势,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劲,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减弱。
骑师潘顿已经开始挥鞭。
在王江的【天眼】中,那团赤红气运里潜藏的灰线,在剧烈的冲刺下猛然放大,如同一滴墨汁在清水中晕开。
同时,他的外科医生之眼,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细节。
“赤电”的右后腿,在每次蹬地发力时,都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僵硬。
肌肉过载的信号。
就在此时。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前方那几匹马的缠斗上时。
一道身影,从最外侧的跑道,悄无声息地杀了上来。
是“追风”。
它没有选择在拥挤的内栏里冲撞,而是绕了一个更大的弧线,进入了空旷的外道。
它开始发力了。
那不是“赤电”那种石破天惊的爆发。
而是一种恒定、强大、仿佛永不枯竭的节奏。
它的四蹄交替,每一次落地都精准而有力,身体在高速中维持着完美的平衡。
头顶那团青色的气云,在最后的直道上,燃烧般地亮了起来。
“看!七号!”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追赶者。
“那匹‘追风’……它在加速!”
解说员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惊疑。
一匹。
又一匹。
“追风”的身影如同鬼魅,从马群的末端穿梭而上。
它超越了体力不支的对手,那些曾经把它远远甩在身后的马,此刻在它身边都显得步履沉重。
周慕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江二眼的嘴巴微微张开,握着望远镜的手都忘了放下。
全场的目光,被这匹从天而降的黑马牢牢吸引。
最后一百米!
“赤电”依旧在最前方,但它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那丝僵硬变成了明显的踉跄。
“追风”如同一道青色的风,追上了它。
两匹马几乎并驾齐驱。
终点线就在眼前。
在全场数万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中,在周慕白和江二眼呆滞的目光里,“追风”在最后一步,将头猛地向前一探。
它以半个马头的微弱优势,越过了终点线。
它绝杀了那匹精疲力尽的王者,“赤电”。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赛果瞬间定格。
第一名:7号,追风。
整个沙田马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哗然。
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天大冷门,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