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曾庆同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手已经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是我。”门外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曾庆同松了口气,下床去开门。
老板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粥和几碟小菜。
“吃点东西。”她说,“饿坏了吧。”
“谢谢丽婶。”
老板娘把托盘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杏林堂那边送来的。”
曾庆同接过纸包,拆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是用铅笔写的,笔迹很潦草。
“雨生已安全抵达三号点。所有人员已收到通知,正在按计划转移。第二条线已启动核查程序。保持静默,等待进一步指示。”
曾庆同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没事?”老板娘问。
“没事。”曾庆同点点头,“他跑得比我快。”
老板娘笑了笑。
“他聪明。”她说,“跑得快,脑子活。”
曾庆同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很烫,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三两口就喝完了。
“婶婶,您儿子最近还好吗?”
“好。”老板娘说,“上个月刚升了工会的副主席,现在忙得很,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面。”
“那挺好的。”
老板娘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不容易。”她叹了口气,“整天提心吊胆的,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好。”
曾庆同没有说话。
“我有时候也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板娘继续说,“但我儿子说,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不做,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
“您儿子说得对。”曾庆同说。
老板娘收拾了托盘,转身往外走。
“早点睡吧。”她说,“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
“好的,丽婶。”
门关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曾庆同重新躺回床上,这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在内地,刚刚加入组织,满腔热血,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后来组织派他来香港,说这里需要人,需要有文化、会说粤语的干部。
他就来了。
一待就是十多年。
十年里,他换过无数个身份,住过无数个地方。
有时候是码头工人,有时候是茶楼伙计,有时候是报馆的校对员。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学会了在任何环境下都保持警惕,学会了如何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生存。
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
第二天傍晚,又有消息送来。
这次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提着一篮子鱼,说是老板娘订的货。
老板娘接过篮子,从里面翻出一条鱼,鱼肚子里塞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团。
纸团送到曾庆同手里,他拆开,脸色立刻变了。
“第二条线初步核查结果:阿辉在上月返港后,曾在尖沙咀一家酒楼与一名可疑男子见面。
该男子疑似保密局人员。目前阿辉已失去联系,其住所发现被搜查痕迹。建议立即启动清理程序。”
曾庆同的手微微颤抖。
阿辉。
他认识阿辉快五年了,那是个沉默寡言但做事极其可靠的同志。
他负责的几个补给点,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上个月阿辉回内地汇报工作,回来的时候还给曾庆同带了一包家乡的茶叶。
现在,这个人很可能已经叛变了。
曾庆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如果阿辉真的叛变了,那么他所知道的所有情报,所有联络点,所有人员名单,都已经落入敌人手中。
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他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
“启动清理程序。所有与阿辉有过接触的人员,立即转移。重点保护名单上的同志,优先撤离。同时加强对其他人员的审查,防止还有其他叛徒。”
他把纸条折好,递给老板娘。
“麻烦丽婶,尽快送回去。”
老板娘接过纸条,塞进围裙口袋里。
“我这就去。”
曾庆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阿辉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知道几个主要的联络点,知道十几个外围人员的身份,知道一些重要物资的藏匿地点。
如果保密局顺着这些线索摸下去,整个系统都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更糟糕的是,双十暴动的情报工作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他们花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在保密局内部安插了几个棋子,
眼看就要摸清楚暴动的详细计划了,
现在却不得不全部撤回来。
曾庆同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必须想办法补救。
但怎么补救呢?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桌上那张纸条上。
“阿辉在尖沙咀一家酒楼与一名可疑男子见面。”
尖沙咀的酒楼多得是,但能让第二条线的人注意到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地方。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曾庆同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
天色已经暗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
远处的海面上,几艘货轮正在缓缓驶离码头,汽笛声低沉而悠长。
他忽然起雨生在尖沙咀有些关系,
他的一个表哥在那边开茶楼,跟三教九流都打得火热。
如果阿辉真的在尖沙咀见过什么人,也许雨生能帮忙打听到一些消息。
但现在是静默期,所有单线联系都已经暂停。
曾庆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他必须弄清楚阿辉到底叛变到什么程度,敌人掌握了多少情报。
只有知道了这些,才能制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
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曾庆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很快,不止一个人。
曾庆同闪身躲到门后,右手握着匕首,左手已经摸到了窗户的插销。
如果情况不对,他会毫不犹豫地跳窗逃走。
二楼不高,摔不死人。
脚步声在楼梯上停住了,紧接着是老板娘的声音。
“哎呀,阿辉,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曾庆同的手猛地一紧。
阿辉!
“婶婶,我找庆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急促,“他在不在?”
“在,在楼上。”老板娘说,“你上去吧。”
脚步声又响起来,朝着二楼走来。
曾庆同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阿辉来已经叛变了,带着保密局的人来抓人。
只有他一个人上楼。
也许只是想抓活的
曾庆同匕首依然握得很紧
他跳窗而出。
他不能被抓。
他一旦被抓,
x先生这条线,就会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