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兴身上的威压无形无质。
那不是法力，也非妖气。
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蛮横的力量。
人道之力。
它不伤肉身，却直抵神魂。
如意真仙只觉得自己的仙体，在这股力量前，其光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消散。
他苦修数千年，引以为傲的真仙道行，在这一刻，成了一个笑话。
冷汗从他鬓角渗出，滑落，在华美的道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见过妖魔的暴虐，也领教过天神的威严。
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碾压。
是天地主角，对一方窃据者的审判。
“王爷……说笑了……”
如意真仙的喉咙干涩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仙不过是……在此地，图个逍遥快活……”
李道兴没有回应。
他只是将那只空了的茶杯，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推到了桌子中央。
杯底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如意真仙的神魂都为之震颤。
“真仙，我的耐心有限。”
李道兴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腔调，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整座水榭的温度骤然冰冷。
“我再问最后一遍。”李道兴的声音低沉而又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西凉女国，到底是谁的产业？”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如意真仙，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如意真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道兴，试图从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端倪。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发现，李道兴的眼睛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得让人害怕。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如意真仙的脑海中闪过，他突然觉得通体冰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在诈他！他什么都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来求证的，而是来摊牌的！
如意真仙的精神壁垒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走了一般，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座椅上，面如死灰，毫无生气。
“是……是慈航道人……”如意真仙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一般，仿佛说出这个名字就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也就是如今的……观世音菩萨。”李道兴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反而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她。”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诡异，似乎这个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陈家庄，逼退观音。
金兜洞，拿捏老君。
现在，又摸到了她藏在此处的私产。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意真仙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湮灭。
他连观音菩萨的名号都毫不在意？
这个凡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继续。”
李道兴给自己又斟满一杯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如意真仙再不敢有任何隐瞒，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原来，西凉女国早在封神量劫前便已存在。
最初，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凡人国度。
后来，慈航道人，也就是观音，看中了此地的风水，欲将其化作一处秘密道场。
她施展大法力，逆转地脉，截断了此方天地的阴阳流转，使得国中再无男丁降生。
又以无上神通，点化了子母河。
自此，西凉女国便成了三界中一处绝无仅有的女儿国。
一处只为女子存在的世外桃源。
而这解阳山破儿洞，正是观音留下的“后手”。
总有些神仙佛陀，会厌倦天庭的清规戒律，或腻烦灵山的枯燥禅唱。
他们想下凡来，寻些“乐子”。
子母河，便是最好的消遣。
可玩乐总不能真留下血脉子嗣，那会沾染天大的因果。
于是，落胎泉便应运而生。
而他如意真仙，就是观音菩萨安插在此地的“管家”。
其一，是看守这处产业，为那些下来“度假”的神佛行个方便。
其二，也是借此机会，与三界各方神圣广结善缘，为他兄长牛魔王一脉，多铺几条后路。
“所以，那份‘度假’的名单上，都有谁？”
李道兴指节轻叩桌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意真仙脸色瞬间煞白，头摇得像拨浪鼓。
“王爷，这个……小仙万万不敢说啊！”
“这名单若是泄露出去，小仙别说仙途了，怕是连轮回都入不得了！”
李道兴笑了。
“不说？”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如意真仙面前，俯下身。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你信不信，我现在走出此洞，对西凉女国全城喊一嗓子。”
“就说你们那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在这里开了个窑子，专供各路神仙享乐？”
如意真仙的眼底，世界万物的色彩瞬间褪去，只剩下李道兴那张平静的脸，仿佛一尊宣判他命运的魔神。
他神魂都在嗡鸣，思维几乎停滞。
疯子！
眼前这个凡人，是个不折不扣，无法无天的疯子！
他怎么敢？！
他怎敢用“窑子”这种污秽不堪的词，去玷污那位三界闻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你……你……”
如意真仙嘴唇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火，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丝毫不怀疑李道兴话语的真实性。
一个连佛祖金身都敢当面硬撼，连圣人因果都敢伸手去拨弄的怪物，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真到了那一步，观音菩萨为了维护佛门的清誉，为了平息三界的滔天舆论，第一个要挫骨扬灰的，绝对是他这个知晓一切秘密的“管家”！
看着他那副三魂七魄都快吓散的模样，李道兴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他满意地直起身，坐回原位。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如意真仙冰冷的肩膀，语气竟又变得温和。
“真仙，放轻松。”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