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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休哥的进军,与耶律隆庆的狂飙突进截然不同。他没有选择集中所有兵力,如同铁锤般砸向某一个点,而是将超过十五万的庞大军队,如同张开的手指,分成了数股,看似松散,却又遥相呼应,向着宋军漫长的北疆防线,缓缓压来。

左路五万,由大将萧挞凛统领,出居庸关,做出威胁河北西路侧后、切断定州与河东联系的姿态;右路四万,由耶律奴瓜统领(此人伤愈后再度被启用),沿渤海湾南下,兵锋直指沧州、棣州,威胁宋军东路;而耶律休哥本人,则亲率七万中军主力,其中包括三万最精锐的宫帐军和大量攻城器械,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再次逼向雄州三关。

这种多点施压、虚实结合的战术,让宋军防守起来异常吃力。你无法判断哪一路是主攻,哪一路是佯动,只能全线紧张,分兵把守,极大地消耗了兵力和精力。

“耶律休哥这是在逼我们与他拼消耗,拼国力。”定州宣抚使司内,杨延昭看着沙盘上那几股代表着辽军的黑色箭头,眉头紧锁,“他知道我们防线漫长,兵力分散,想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露出破绽。”

“六哥,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兵力铺开?”杨延嗣急躁地问道。

“当然不。”杨延昭眼中寒光一闪,“他想当猎人,布下罗网,等待猎物惊慌失措。那我们……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他迅速调整部署,命令并未因辽军的分散而分散己方主力。他严令高琼,雄州三关依旧是防御核心,必须坚守,但可以适当放弃一些外围无关紧要的营垒,收缩兵力,集中防守关城本身。对于东西两路的辽军,则命令当地守军依托城池险要进行抵抗,迟滞其进军速度,同时派出小股精锐骑兵不断袭扰其后勤线。

而杨延昭自己,则率领着定州的主力机动兵团——包括杨延嗣的骑兵和焦赞的跳荡营(“星火营”主力随焦赞行动),并未急于投入任何一路战场,而是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利剑,在定州与雄州之间的战略纵深地带游弋,密切关注着耶律休哥主力的一举一动,寻找着战机。

耶律休哥对雄州的进攻,开始了。但与耶律隆庆不计伤亡的狂攻不同,他的进攻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节奏分明,压力巨大,却极少露出破绽。辽军士兵在他的指挥下,战术执行极其到位,攻城器械的运用也更有章法。他们并不急于登城,而是利用投石机和强弩,持续不断地消耗着关上的守军和防御设施。

高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关城在辽军有条不紊的打击下,墙体开始出现损坏,守军伤亡持续增加。他几次组织精锐试图出关逆袭,打乱辽军的进攻节奏,但耶律休哥似乎早有预料,宋军每次出击,都遭遇了严阵以待的辽军预备队,损失不小,效果甚微。

“耶律休哥……果然名不虚传。”高琼站在瓦桥关城头,看着城外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的辽军大营,脸色凝重。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位辽国军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时间一天天过去,雄州防线在耶律休哥的重压下苦苦支撑,东西两路辽军也取得了一些进展,攻克了几处外围寨堡,兵锋逐渐深入。整个北疆的局势,看似正朝着对辽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定州,王超坐镇后方,统筹粮草军械转运,忙得焦头烂额。林特也督促进工坊日夜赶工,生产震天雷和箭矢,压力巨大。两人此刻都已明白,此战若败,他们绝无幸理,因此倒也暂时放下了与杨延昭的龃龉,全力配合。

然而,杨延昭依旧按兵不动。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每日只是通过流水般送来的军报,分析着耶律休哥的每一个细微举动。

“耶律休哥用兵,看似无懈可击,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他必须求快。”杨延昭对身边的杨延光和杨洪分析道,“辽国内部不稳,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无法支撑长期战争的巨大消耗。所以,他看似沉稳,内心其实比谁都焦急。他在等,等我们沉不住气,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他自己创造出机会。”

“他在创造机会?”杨延光疑惑。

“没错。”杨延昭指着沙盘上耶律奴瓜的东路辽军,“你看耶律奴瓜这一路,进军速度明显快于其他两路,其兵锋已过于突出。若我所料不差,这很可能是耶律休哥故意卖出的破绽!他想诱使我军主力东调,去救援沧、棣,届时他中路军便可趁机猛攻雄州,或者……等我军主力东进至半途,他再以精兵截击!”

这是一招险恶的阳谋。你若不去救,东路可能真的被打穿,威胁京东乃至黄河防线;你若去救,就可能正中他调虎离山或者半途截击之计!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东路糜烂?”杨延嗣急道。

“不。”杨延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将东路作为诱饵,我们便将他这诱饵,连同钓鱼的人,一起吞掉!”

他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耶律休哥算准了我们会担心东路,也算准了我们会认为这是诱饵。但他或许低估了……我们打击这诱饵的速度和力度!他不是想让我们分兵吗?好!我们就‘如他所愿’,派一支‘偏师’东进!”

“杨延嗣!”

“在!”

“命你率八千骑兵,大张旗鼓,打出我的旗号,做出驰援东路的姿态!但你的任务,不是去救沧州,而是给我以最快速度,穿插到耶律奴瓜部的侧后,切断其与耶律休哥主力的联系,做出要全歼其部的态势!”

“得令!”杨延嗣虽然不太明白全部意图,但听到有仗打,还是兴奋领命。

“同时,”杨延昭看向杨延光,“三哥,你立刻秘密前往雄州,告知高帅,我军将有大的动作,请他务必再坚守五日!五日之内,无论战况多么艰难,绝不可出关浪战!”

“好!”杨延光知道军情紧急,立刻动身。

“杨洪,命令‘星火营’做好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是!”

杨延昭的布局,如同下棋,看似应了对方的招,实则暗藏杀机。他要用一支高速的骑兵,狠狠地敲掉耶律休哥故意伸出来的这根手指,逼他不得不做出反应。耶律休哥要么坐视耶律奴瓜被围歼,要么就必须分兵救援!而一旦他分兵,雄州正面的压力就会减轻,他苦苦维持的精密进攻节奏就会被打破!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无声的博弈中,悄然发生着转换。耶律休哥以为自己是布下罗网的猎人,却不知杨延昭早已看穿了他的陷阱,正准备将计就计,反戈一击。

北疆的战局,因为杨延昭这大胆而精准的决策,即将迎来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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