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震海集团总部。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全球狙杀已过去两周。总部大厦低层被爆破和枪击留下的创伤尚未完全修复,脚手架和防尘布覆盖着破损的外墙,如同巨人身上刚刚结痂的伤疤,无声诉说着那日的惨烈。进出的员工们神色间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步履匆匆,但眼神中已重新燃起了专注工作的光芒。
顶层的战略指挥中心已恢复往日的井然有序,只是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硝烟和臭氧混合的微弱气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依旧显示着全球态势图,但那些刺目的红色警报大多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代表“修复中”、“谈判中”、“资产重组中”的黄色和蓝色标记。
陈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恢复了往日商业巨子的沉稳形象,只是眉宇间沉淀下来的冷峻和威严,比以往更甚。指间的扳指静静贴合,仿佛也收敛了光芒。
苏晚晴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走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职业套装,线条利落,妆容精致,重新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只是眼底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以及偶尔看向陈远时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愫,透露着那场风暴留下的印记。
“陈先生,这是初步拟定的‘震海英烈纪念日’具体章程,以及抚恤金和后续安置方案的最终报告,需要您签字。”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专业,但语气中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柔和,“另外,这是本周需要处理的紧急文件,大部分涉及资产抵押和债务重组,几家主要的债权银行代表下午会到。”
陈远转过身,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翻阅,而是看向她:“受伤的员工情况怎么样?特别是老鬼和雷擎。”
“老鬼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多次手术和长期康复。雷队长手臂恢复良好,他坚持要尽快归队。其他重伤员情况基本稳定。”苏晚晴汇报着,顿了顿,补充道,“所有医疗和康复费用都已按最高标准安排到位。”
陈远点了点头,目光沉重:“他们都是震海的英雄。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抚恤和安置方案,就按最高的来,执行过程中有任何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苏晚晴应道,她看着陈远沉稳地处理着这些灾后繁琐却至关重要的事务,心中那份敬佩与信赖愈发深厚。
这时,秦毅也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只是左边脸颊多了一道浅浅的结痂伤痕,为他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煞气。
“老板,总部安保已全部重新部署完毕,漏洞已修补。全球主要分支机构和关键资产点的安保等级均已提升,并更换了更可靠的团队。‘北极星’号和‘探索者号’的修复方案已确定,‘北极星’号需入坞大修至少两个月。”秦毅言简意赅地汇报,声音平稳,仿佛之前那场恶战只是寻常任务。
“辛苦了,秦毅。”陈远看着他脸上的伤,“你的伤?”
“小伤,无碍。”秦毅毫不在意。
陈远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苏晚晴带来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签名都代表着巨大的责任和承诺。
处理完紧急公务,他深吸一口气,道:“晚晴,准备一下,下午的会议结束后,召开集团高层全体会议。有些事,该定下来了。”
……
下午的债权人会议紧张而高效。陈远亲自出席,面对数家银行代表的疑虑和压力,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坦诚和强大的信心。他并未隐瞒集团暂时的困难,但清晰地阐述了资产重组计划、现金流恢复方案以及核心业务的抗风险能力,尤其是即将全面铺开的“现代化可持续远洋渔业扶持计划”。
“……这项计划,不仅是震海未来的利润增长点,更是我们履行社会责任、重塑企业形象的基石。”陈远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说服力,“它连接着最前沿的海洋科技和最传统的渔民生计,能创造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稳定的长期回报。震海这艘船,经历过风浪,但龙骨从未受损。请各位相信我们的掌舵能力,短暂的波折之后,我们必将驶向更广阔的海域。”
他的自信和清晰的规划,加上之前“最终协议”展现出的神秘背景和伊莎贝拉方面隐约传来的支持信号,最终说服了主要的债权人,同意给予展期和新的信贷支持。
送走债权人,紧接着便是集团高层全体会议。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内,座无虚席。与之前冯天祥在时不同,此刻坐在这里的,大多是经过清洗和考验后提拔上来的新生代骨干,以及少数选择彻底臣服的老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的陈远身上,眼神中有敬畏,有期待,也有残余的一丝不安。
陈远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过去几周,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我们失去了宝贵的同事和朋友,集团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沉重的分量,“这笔血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也必将讨还!”
会场一片肃穆,不少人低下头,面露悲戚和愤怒。
“但是,”陈远话锋一转,音量提高,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力量,“震海没有倒下!我们还站在这里!为什么?因为我们做对了事,因为我们掌握着未来!”
他示意了一下,苏晚晴立刻将“现代化可持续远洋渔业扶持计划”的详细方案和前期试点成果投射到大屏幕上。
“有些人,曾经嘲笑这个计划理想化,嘲笑我不懂商业。”陈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但正是这个计划,在危机中为我们赢得了渔民合作社的支持,赢得了社会舆论的同情,甚至成为了我们说服债权人的关键筹码之一!它不仅仅是一个商业项目,它是震海的根,是我们的社会责任,也是我们通往未来的船票!”
他详细阐述了计划的升级版规划:融入更多尖端科技(如利用部分从海底遗迹和“星路”研究中衍生出的新能源、新材料技术进行保密性应用)、打造全球高端海鲜品牌、建立海洋生态保护区、与沿海社区深度绑定形成利益共同体……
宏伟的蓝图,清晰的路径,加上陈远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权威,彻底点燃了在场高管的热情。掌声数次打断他的讲话,人们的眼神变得火热,之前的阴霾和不安被一扫而空。
会议结束时,所有人的凝聚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会后,陈远单独留下了苏晚晴。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空旷的会议室里,为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晚晴。”陈远看着她,语气是少有的温和。没有称呼职位,而是直接叫了名字。
苏晚晴微微一怔,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夕阳的光晕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也让她一直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
“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先生。”她轻声回应,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过于直接的目光,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热。
“没有你,我撑不过来。”陈远的声音很诚恳,“你的冷静、专业和……陪伴,很重要。”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再次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有某种微妙的情愫在无声流淌。经历了生死与共,那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了更复杂、更私人的情感。
但她很快收敛了心神,恢复了冷静的模样:“我们是搭档,陈远。”
她第一次在私下场合,直呼了他的名字。
陈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是,搭档。”
……
三日后,海天之间,一场庄严的海葬仪式举行。
林震霆的骨灰,依照他生前的愿望,被撒入了他奋斗一生、也最终魂归的那片浩瀚海洋。数十艘震海的船只,连同无数自发前来的渔船,汽笛长鸣,响彻云霄,表达着最后的哀思与敬意。
陈远站在主舰船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看着那洁白的骨灰融入碧波,心中默念:“林叔,您安息吧。您的船,我会开好。您守护的秘密,我会揭开。您的仇,我也一定会报。”
仪式结束后,陈远看着身边眼眶微红的苏晚晴,轻声道:“走吧。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该为震海,选定新的航标了。”
新的航标,是重生,是责任,是通往星辰大海的征途。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血与火的洗礼后,悄然驶入了一片温暖而充满未知的新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