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分之举,她又热络地补充道:
“我看你们脚上的鞋也不行了。从这里出去往右拐,第三个巷口那家皮匠铺,老板姓张,手艺好,卖的皮靴子防水又耐磨,大冬天踩着雪走都不怕湿脚,可比棉鞋顶用多了,你就说是我刘红杏介绍的,他肯定给你便宜价。”
冯田虽然极不喜这女人,但此时两人都又累又困,而且女人的手艺确实好,于是便也点点头。
杜若接收到他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便冷着脸对刘红杏道:
“好,就按你说的,四身新衣。明天这个时候,我们来取。若尺寸不合适或手艺有差池,我们可是不依的。”
“放心放心!包你满意!”刘红杏喜笑颜开。
杜若准备拉着冯田离开,冯田没动,开口道:“给她拿两身换洗的贴身衣物。”
刘红杏一听还有额外的生意高兴的一拍手,拿了好几件衣裳一股脑塞给杜若,还压低声音凑近杜若,挤眉弄眼地说:
“姐做的中衣、肚兜、亵裤,都是细软棉布,贴身穿最舒服了。”
随后抽出一件颜色鲜艳、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肚兜展示给杜若看,还冲她暧昧地眨眨眼。
“穿上这件肚兜,其他的啥也不穿,保证把你家那傻大个迷得找不着北。”
杜若被她这奔放露骨的调侃惊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也只能胡乱接过,塞进随身包袱里,低声道了句“多谢”,随后又补充道:“给我男人也做几身中衣,明日一起拿。”
随后拉着冯田快步走出布庄。
身后还传来刘红杏拔高的嗓音:“别忘了去老张那儿买鞋啊,他是我相好的,报我名号能给你便宜些。”
恰好旁边杂货店门口坐着个老太太,显然听到了刚才刘红杏最后的喊话,朝着布庄门口厌恶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呸!不要脸的淫妇,一天到晚发骚,什么脏的臭的腌臜话都往外蹦,也不怕烂舌头。”
店里的刘红杏显然听到了,隔着门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根本没理会,还顺手将店门关起来。
扭着腰肢,冲旁边候着的小二使了个眼色,朝后面努了努嘴。
那小二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谄媚又带着猥琐的笑容,屁颠屁颠地凑上来,谄笑着在她丰臀上捏了一把。
刘红杏咯咯笑着,打掉他的手,笑骂了一句“死相。”
随后转身撩开后帘,扭着腰肢回了后院厢房,小二自然也心领神会地紧跟了进去。
杜若和冯田找到鞋匠,一人订了一双皮靴和棉鞋,约好了明日午后来拿,便四处寻找落脚的客栈。
“悦来客栈”的招牌在寒风中微微晃动,虽已经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但也不过是座二层小木楼。
杜若见门面还算整洁,于是决定今晚就住在这里。
冯田将驴车交给迎上来的店小二,特意叮嘱用好料喂饱驴子,又多给了几个铜板,小二眉开眼笑,连声保证伺候周到。
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拨拉着算盘,眼皮耷拉着,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直到冯田将一小块碎银子“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说要一间最好的上房,再送一桌席面和足够的热水上去,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才瞬间迸发出光彩,态度殷勤了十倍。
“好嘞,天字一号房,干净暖和,客官您二位这边请。”他亲自拿起钥匙,引着二人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所谓上房,也不过是比寻常房间稍大一些,但擦拭得还算干净。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烧着暖炕,一进门热气便扑面而来,驱散了两人一身的风寒。
一张八仙桌,两张靠背椅,还有屏风后放着的一个大大的浴桶,在经历了荒野露宿和黑店惊魂后,这里简直如同仙境。
“二位客官稍坐,酒菜和热水马上就来。”掌柜的谄笑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杜若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炕面,热乎乎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几乎想立刻躺上去。
冯田则谨慎地检查了门窗是否牢固,又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这才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和杜若各倒了一杯桌上温着的粗茶。
没等多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几个伙计鱼贯而入,提着几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来,麻利地兑好水,又恭敬地退下。
紧接着,另一个伙计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四菜一汤并一大盆米饭。
菜式不算精致,但分量十足:一大盘油汪汪的红烧肉,一碗冒着热气的炖鸡汤,一碟腌咸菜,还有一碗炒炖豆腐。
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疯狂叫嚣。
“客官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吩咐。”伙计摆好碗筷,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饭菜的香气和浴桶里热水散发的氤氲蒸汽。
“先吃,还是先洗?”冯田看着杜若,眼里带着笑意。
“先吃!我快饿扁了!”杜若几乎是扑到桌边,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肥瘦相间的肉炖得酥烂入味,油脂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爆开,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
冯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柔和,自己也拿起筷子。
酒足饭饱,两人都吃得额头微微冒汗,杜若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你先洗吧,我守着。”冯田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纸的缝隙警惕地看了看楼下和街道的情况。
即使在这种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他也不敢完全放松。
杜若走到屏风后,试了试水温,正合适。
她快速脱掉那身又脏又破、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将它们扔在角落,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进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冰冷的身体,杜若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舒适的喟叹。
她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感受着热量一点点驱散骨髓里的寒意。
她拿起旁边的澡豆,仔仔细细地搓洗着头发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屏风外,冯田听着里面哗啦的水声,能想象到杜若舒适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仔细检查了门栓,又将腰刀放在触手可及的桌上,然后才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耳朵却依旧竖着,留意着门外楼下的任何异动。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渐歇,杜若换上干净的衣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冯田迅速将浴桶里的脏水舀出来倒进房间角落的污水桶,又出去让伙计再送些热水上来。
等伙计重新兑好热水离开,冯田才对杜若说:
“我很快洗完。”
他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新旧疤痕,是五年沙场留下的印记。
他跨进浴桶,动作利落,丝毫没有杜若刚才那般享受的姿态。
水花四溅中,他快速搓洗着,虬结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冯田很快洗完,擦干身体,顺手将杜若和自己的衣物洗干净铺在炕尾烘干,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里搂着杜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倦意。
经历了生死搏杀、长途跋涉,此刻身处温暖安全的房间,饱食之后,强烈的睡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杜若的头一沾枕头,几乎立刻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冯田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的温软,一直紧绷的最后一丝心弦也终于松弛下来。
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也闭上了眼睛。窗外呼啸的寒风似乎也变得遥远,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安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