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驴车上采购的物什一件件搬进屋里,分门别类归置好。
原本空荡清冷的屋子,渐渐被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填满,终于有了过日子的实在感。
最后,杜若抱着那床蓬松柔软的新棉被走进卧房,将它仔细铺展在那张宽大结实的新床上。
厚实的棉絮瞬间将床板覆盖,呈现出一种令人安心满足的饱满弧度。
她用手掌按了按,感受到那份暄软和弹性,脸上不禁露出笑容,仿佛已经预见到今夜酣畅的睡眠。
一番忙碌,两人身上都出了层薄汗,黏腻不适,洗澡成了头等大事。
所幸只是洗漱,冯田便没去远处挑井水,直接在家门口的小河里提了几桶清澈冰凉的河水回来,倒入大灶上的新铁锅里烧热。
新砌的浴房紧挨着厨房,仅一墙之隔,灶膛里的火一生起来,热气便透过砖墙丝丝缕缕地传导过来,不大的浴房很快便暖和起来,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杜若脱去衣衫,将自己浸入盛满热水的宽大浴桶中,温热的水流包裹住疲惫的四肢百骸,舒适得让她喟叹出声。
水汽氤氲,蒸得她脸颊泛红。
在这放松的时刻,她看着浴桶需要从厨房提热水过来,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扬声道:“冯田!”
外面正在劈柴准备再烧水的冯田应了一声。
杜若隔着门板说:“我在想,咱们这洗澡还是不方便。每次都得在厨房烧好水,再一桶桶提过来,麻烦不说,水还容易凉。”
“要是能在厨房和浴房之间的墙上打通个孔,接根竹管或者铁管,直接在厨房那边把水烧热,需要的时候打开个塞子或者阀门,热水就能顺着管子直接流到浴房的桶里,是不是省事多了?”
冯田在外头听着,劈柴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走到浴房门外,隔着门道:“你这想法不错。既然要改,那不如想得更周全些。”
“比如,拉两根管子,一根专门走热水,一根接冷水,冷热水一混,想要什么温度就调什么温度,岂不更美?”
杜若在浴桶里听得眼睛发亮:“对对对,就像我们以前用的那种混合龙头。不过这里没有自来水压力,也没有即热的热水器,估计还是得靠人在灶台那边控制火候和加水。一个人洗,另一个人负责烧火添水。”
说到这个,两人都来了精神,隔着门板就热烈地讨论起来,手指在虚空或在门板上比比划划。
冯田甚至找来炭块,在厨房墙上画起了简易的示意图。
讨论越发深入,他们发现,若真要实现这个“冷热水分流、管道输送”的构想,现有的灶台结构就需要大改。
要拆了重新垒,以便加装储水和加热的水箱,还要考虑管道的走向、固定和防漏问题。
由浴室的改造,杜若的思维又跳跃到了另一个亟待改善的地方,茅厕。
说实话,刚穿越过来就面临流放,一路颠沛流离,解决内急基本都是天为被地为席,能找到个草丛土坑就算不错。
后来在河谷安家,条件简陋,也只是挖个深坑搭个棚子。
到了这黄山头村,家里盖起了青砖房,用的是村里常见的旱厕,她原本也觉得挺好,至少有了遮挡,比露天强多了。
可如今日子渐渐安稳,住上了真正的房子,用上了新家具,她那被现代文明娇惯过的潜意识又开始冒头。
觉得这旱厕气味不佳,卫生条件也堪忧,尤其是在这日渐寒冷的天气里,半夜起身更是煎熬。
她脑海里甚至一瞬间冒出了“要是能把房子推倒了,按照现代卫生标准重新设计建造该多好”的念头,但随即自己也失笑摇头,知道这绝无可能。
一来两人手里的积蓄不支持,二来这里的工业技术也达不到。能在现有基础上做些改良,已是极限。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浴桶里,一个在厨房,隔着一道门,兴致勃勃又略带遗憾地讨论着对未来的“家”的改造蓝图,直到浴房里的水汽渐渐稀薄,水温也开始下降。
杜若洗完澡,换上干净的里衣,用布巾包裹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到厨房灶前,就着灶膛里的火烘烤头发。
跳跃的火光映着她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
秋夜寒气重,她不敢大意。
等冯田也快速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过来时,杜若的头发已经干得七八分,暖洋洋的烘烤让她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冯田看着她蜷在灶前的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心头一软,弯腰就想把她抱回房里去睡。
杜若却瞬间惊醒,一把按住他的胳膊,语气不容置疑:
“别动!你头发还滴着水呢!坐下,烘干了再回去!在这里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
冯田深知厉害,见她坚持,便也老实坐下,学着杜若的样子,就着灶火的暖意烘烤自己的头发。
杜若强打精神,陪着他,又把刚才关于浴室和茅厕改造的想法细细地说了一遍,包括她的遗憾和觉得不切实际的地方。
冯田认真听着,偶尔插话提出自己的看法,或是用炭块在地上补充画些简单的结构图。
两人借着这静谧的秋夜和灶膛里最后的温暖,继续勾勒着那个暂时无法实现、却充满吸引力的“理想家园”。
直到冯田的头发也被烘得干爽蓬松,杜若这才放心,起身准备熄了灶膛里的火。
“等等。”冯田却阻止了她。
他起身,往那口大锅里又加满了河水,然后撤掉了几根正在燃烧的柴火,只留下一点小小的炭火埋在灰里,让锅里的水靠着余温慢慢加热。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看着因困倦而眼神迷蒙的杜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