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风一眼就看穿了轩辕彻那点心思,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皇帝舅舅您还嫌弃人家姑娘啊?您也不瞧瞧老二干的都叫什么事儿!我要是那许姑娘,老二就算死在我跟前,我都能拍手道声“死得好”!“
“什么玩意儿!懦弱!无能!人家姑娘好好的一辈子,就是被他给毁了的!还使手段让人家嫁出京都去,他可真是“大方”啊!“
“看看现在,害得人家有家不能回,只能独自靠着卖点绣品艰难度日。而他呢?就只会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偷窥!”
“哎哟哟,算了算了,这样的人帮什么帮?阿沅,咱还是不要去给他瞧了,让他尽早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他这一番话又快又毒,毫不留情,把轩辕离批判得一无是处。
轩辕彻被他这混不吝的话气得够呛,没好气地瞪着他,“朕就说了一句,你叭叭叭地说了一堆!还有,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叫让他尽早死了算了?他也是你表哥,是你兄弟!”
齐慕风不屑地撇撇嘴,语气凉薄,“谁稀罕要他这样的兄弟?”
“你!”轩辕彻被他噎得一时语塞,胸口起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子。
半晌,他才无力地挥挥手,带着几分妥协,“罢了罢了,此事…朕会放在心上的。”
齐慕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显然对这句承诺并不完全买账。他懒得再多说,拉着沈今沅的手就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有!”轩辕彻见他要走,连忙又开口叫住,“小五一直待在平阳关也不是个事,你…你想个法子,将人给朕叫回来!”
那个小子也是个头倔驴,他这个父皇的话根本不管用。
齐慕风闻言,脸上又挂起了那痞痞的、带着点看好戏的笑容,“那是您儿子,您自己不会叫啊?”
轩辕彻眼睛一瞪,“朕要是能叫得回来,还找你干嘛?”
齐慕风这张嘴是真不饶人,每句话像刀子一样直戳轩辕彻的心窝,“人家吃苦受罪的时候,您这个亲爹可是全当看不见,不闻不问的。现在想起来管了?也难怪人家不听你的话,活该!”
“你小子!”轩辕彻被他气得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指着他,“今日进宫就是专门来气朕的是不是?”
齐慕风翻了个白眼,拉着沈今沅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哪敢啊?只不过,实话通常都是不好听的嘛。行了行了,您老消消气,赶紧去休息吧,我跟阿沅还有事呢,就不在这儿继续碍您的眼了。”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没了身影,只留下轩辕彻一个人坐在原地,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干瞪着眼生气。
一旁侍立的袁公公见状,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太上皇,您…要不要去歇息会儿?保重身体要紧啊。”
轩辕彻无力地摆摆手,脸上满是疲惫与烦闷,叹道,“歇什么歇…被那混账小子这么一气,朕现在哪里还睡得着啊!”
满脑子都是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和齐慕风那些刺耳却又该死的在理的话。
*
二人刚踏出轩辕彻的寝殿,走在宫内的青石板道上。
沈今沅侧过头,看向身旁神色已恢复惯常慵懒的齐慕风,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少将军这张嘴,今日真是又毒又狠,字字往人心窝子里戳。就不怕你舅舅真被你气出个好歹,伤心难过?”
齐慕风闻言,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色稍稍收敛,微叹了口气,“舅舅他不会真生我的气。只是,有些脓疮,若不狠心挑破,就永远好不了。光说些温吞水似的安慰话,于事无补。”
真若说起来,老二那命,也确实是苦。
从小就没摊上个慈善的娘,算计利用多过真心疼爱。
至于他这个亲爹…那些年里,沉浸于自己的情绪和朝局平衡之中,对老二的关心和引导,也几乎没有。
曾几何时的轩辕离,那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也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
可叹造化弄人,被至亲之人一步步推着、逼着,最终变成了如今这般阴沉颓丧、自暴自弃的模样。
思及此,齐慕风也不禁摇了摇头,“好好一个人,被弄成今天这样,实在是…可惜了。”
两人沿着宫墙缓步而行,还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上几句,前方便传来了略显急促却规整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面容恭敬的太监小跑着上前,对着齐慕风躬身行礼,“齐少将军,陛下正在御书房,有要事相商,特命奴才前来请您过去一趟。”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身着女官服饰的宫女也走了过来,对着沈今沅盈盈一拜,“沈小姐,皇后娘娘在未央宫备了些新茶和点心,听闻您今日进宫,特命奴婢前来相请,说是想与您说说话。”
二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苦笑。这进宫一趟,想走都难了?
*
皇后寝殿内,熏香袅袅。
上官芷颜正斜倚在铺着柔软锦缎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她身着正红色宫装,裙裾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于飞图案,乌黑的发髻上簪着步摇与珠钗,流光溢彩。
尽管姿态慵懒,但那通身的装扮与不经意间流露的气度,已是十足的端庄贵气,不容忽视。
沈今沅在宫女的引导下缓步走入内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人休憩图。
她脚步微顿,唇角不自觉的轻轻勾起。这丫头,如今倒是越来越有一国皇后的雍容气派了。
几乎是沈今沅踏入殿内的瞬间,上官芷颜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来人,眼神中的喜色毫不掩饰。意识到殿内还有众多宫人侍立,立刻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都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必在近前伺候,本宫要与师叔祖好好叙叙话。”
“是,娘娘。”侍立的宫女太监们齐声应道,训练有素地躬身行礼,然后鱼贯退出,并轻轻掩上了殿门。
直到确认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上官芷颜立刻从软榻上起身,几步就小跑到沈今沅身边,“师叔祖!您终于回来了!”
沈今沅摇头失笑,真是一秒破功。方才那个仪态万方的皇后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会向她撒娇的丫头。即便上官芷颜的年龄比她还稍长一些,此刻在她面前,却依然像个需要关爱的小辈。
目光落在上官芷颜还未显怀的小腹上,“你啊,都是快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走路都不能好好走吗?跑什么?万一磕着碰着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