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启明带着两个保镖走进“堕天使”时,杨晚栀正坐在吧台后数钱。
十万块,有从拳场挣来的零钞,有杨玫塞给她的银行卡取出来的整沓,还有王老板给的那个信封里的三万块,她一张张捋平,按面额分成几摞,用皮筋捆得整整齐齐。
“哟,挺准时啊。”张启明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大摇大摆地坐下,二郎腿翘得老高,“钱凑齐了?”
杨晚栀没抬头,把最后一摞钱推到吧台边:“正好十万。”
张启明的眼睛亮了亮,冲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上前,拿起钱一沓沓数起来。杨晚栀看着他的动作,指尖还残留着数钱时的糙感,昨天在拳场被磨破的指腹蹭过纸币边缘,疼得她悄悄蜷了蜷手指。
“张总,钱没错。”保镖数完,把钱递回给张启明。
张启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嘴角咧到耳根:“行啊杨晚栀,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本事。”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t恤,手腕上的红绳没系,那道创可贴明晃晃地露着,比起昨天穿裙子的样子,顺眼了不少,也狼狈了不少。
“钱给你了,我们两清了。”杨晚栀站起身,声音冷冷的,“以后别再来找事。”
“找事?”张启明嗤笑一声,把钱塞进随身的包里,“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他站起身,走到吧台前,俯身凑近她,一股烟草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丫头倒是比我想的识相。早这样,也不用挨那一下了。”
他说着,伸手想去拍她的脸,跟昨天王老板那样。杨晚栀下意识地往后躲,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她抬起头,眼里带着没藏住的嫌恶,像只被惹毛的猫。
“怎么?碰一下都不行?”张启明的脸色沉了沉,“十万块就买个清静,你还想摆架子?”
“张总。”杨玫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赶紧把托盘往吧台上一放,笑着往两人中间插,“晚栀这丫头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她昨天在拳场摔了一跤,现在还有点怕人碰呢。”
张启明瞥了杨玫一眼,没再伸手,只是哼了一声:“行了,钱我拿走了。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可就不是十万块能解决的了。”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杨晚栀一眼,“对了,你这伤要是没好利索,我认识个医生,挺靠谱的。”
这话听着像关心,可杨晚栀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张启明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提醒她,他随时能找到她,也随时能让她再“伤”一次。
“不用了,谢谢张总。”她低下头,声音闷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启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带着保镖走了。黄铜门被关上的瞬间,杨晚栀紧绷的肩膀忽然垮了下来,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吧台上,才没让自己滑下去。
“没事了。”杨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钱给他了,他不会再来了。”
杨晚栀没说话,只是看着吧台上空了的位置。那里刚才还堆着十万块,是她挨了十几拳、陪了半宿酒换来的。现在钱没了,她身上的疼却没少,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感觉,反倒更重了。
“我去后厨歇歇。”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她刚走到后厨门口,就看见Jack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个白色的药盒。见她过来,他把药盒递过来:“顾少让我给你的。”
杨晚栀愣了愣,没接:“他让你给的?”
“嗯。”Jack点头,“说是治跌打损伤的,比你贴创可贴管用。”
杨晚栀看着那个药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顾明夜知道了?他知道她去了拳场,知道她陪了酒,知道她刚才差点被张启明动手动脚,却只让Jack送了盒药过来?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伸手把药盒推开:“不用了,我自己有药膏。”
Jack没收回手,只是看着她:“顾少说,你要是不收,就让我把你绑去医院。”
杨晚栀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凭什么?!”她喊出声,声音带着没忍住的哽咽,“张启明来讹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去拳场挨揍的时候怎么不说?我陪那些老男人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装什么好人!”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没出息地掉了下来,砸在Jack的手背上。Jack愣了愣,把药盒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像是怕被她的眼泪烫到。
杨晚栀攥着药盒,站在原地哭。药盒是温的,大概是Jack揣在怀里带过来的。她拆开盒子,里面是支进口的药膏,管身上印着她不认识的外文,一看就不便宜。
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药膏的香味混着身上的烟味、酒味,还有拳场带回来的血腥味,搅在一起,呛得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顾明夜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想让她恨他,还是想让她……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