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颐和医院的上空。
白书妍缩在消防通道旁的旧电话亭里,手指攥着手机,屏幕光映得她眼底泛着亮。
从傍晚收到杨晚栀“不知道具体病房”的消息开始,她的心就一直悬着——没坐标,就算混进医院,也不过是在迷宫里打转。
直到杨晚栀说要在九点五十开灯一分钟,让她定好位,她才重新攥紧了那点微弱的希望。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数着时间,秒针“滴答”声像敲在神经上。巷子里的风带着秋凉,吹得她鼻尖发红,可她没敢动,眼睛死死盯着住院部的方向。
那栋米白色的大楼像个沉默的巨人,多数窗口都亮着灯,只有顶层靠右的一片区域暗着,杨晚栀说她就在那片“没灯的地方”。
九点四十九分五十秒。
白书妍屏住呼吸,指尖按在手机相机的快门键上,镜头对准顶层。
五秒,四秒,三秒——
突然,顶层靠右第三扇窗猛地亮起。
暖黄的灯光穿透夜色,像在墨绒布上烫开一个小口子。白书妍立刻按下快门,连按了三张,生怕错过。灯光很稳,没晃,显然是杨晚栀特意对着窗外的方向开的。
她甚至能想象出杨晚栀此刻的样子:或许正贴着窗帘缝,眼睛盯着楼下,手指悬在开关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分钟像被无限拉长,又像眨眼就过。
九点五十分五十秒,那扇窗的灯光骤然熄灭,快得像从未亮过。
白书妍立刻把照片放大,对照着楼体结构辨认。那扇窗在顶楼东侧,楼下有棵歪脖子梧桐,枝叶刚好遮到窗沿——记准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折叠刀(用来撬锁的,没开刃),深吸一口气。
还有十分钟,消防通道换班。
她猫着腰,贴着墙根往消防通道的小门挪。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巷子里的垃圾桶散发着酸腐味,几只野猫被她惊得窜进草丛,动静不大,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到了小门边,她先侧耳听了听,没听见动静。门是老式的铁栅栏门,锁是锈迹斑斑的挂锁,她拿出折叠刀,试着往锁孔里捅了捅——没反应。
正急得冒汗,手机震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锁没扣死,往上提。”
白书妍一愣,赶紧伸手抓住锁环往上提。果然,“咔哒”一声轻响,挂锁只是搭在门鼻上,根本没锁牢。她心里疑窦更深,却没时间细想,拉开一条缝钻了进去,反手把门锁回原样。
里面是条窄窄的通道,堆着消防水带和几个破纸箱,霉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通道尽头有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院区——草坪剪得整齐,路灯照着石板路,空无一人。她贴着墙根走,玻璃门上蒙着灰,正好能借着灰影藏住自己。
十点整。
通道口传来脚步声,两个穿保安服的人边聊边往巷子方向走,声音越来越远。白书妍知道,这就是那三分钟的空隙。她没敢耽搁,推开门窜了出去,像只受惊的猫,贴着楼根往住院部跑。
住院部大厅的玻璃门亮着暖光,门口站着两个黑西装保镖,背对着她的方向,正低头看对讲机。白书妍绕到大楼侧面,那里有个员工通道,门是刷卡的。她早就在网上查过,颐和医院的员工通道晚上十点到十点半会有保洁车进出,她赌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果然,没等两分钟,就听见“吱呀”一声,员工通道的门开了,一个穿保洁服的阿姨推着车出来,车里堆着垃圾袋。白书妍立刻矮身,借着垃圾桶的掩护,跟在车后往里缩。
“小张,今天垃圾怎么这么多?”阿姨对着门内喊了一声。
“楼上VIp区换了批床品,都扔这儿了。”门内有人应了句。
白书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贴着保洁车的轮子走。阿姨推着车往外走,没回头,门内的人也没往外看。她趁两人说话的空当,像阵风似的溜了进去,躲进了旁边的消防栓箱后面。
员工通道里亮着惨白的灯,地面是灰色地砖,映得她影子发虚。她刚喘了口气,就听见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是换班的保镖。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下走,腰间别着警棍,耳麦挂在耳朵上。
“顾总今晚在顶楼守着,吩咐了,除了护工和张医生,谁都不能上顶楼。”
“那女的到底啥来头?值得顾总这么兴师动众?”
“谁知道呢……听说以前是顾总的人,后来跑了,顾总找了三年才找到。不确定,我是听说。”
“跑了?那现在抓回来,不得往死里折腾?”
“不好说……昨天我看见顾总在病房门口站了半宿,也没进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白书妍靠在消防栓箱上,后背凉透了。顾明夜也在顶楼?杨晚栀说他“回来了”,没说他会守在病房外。她攥了攥手心,指甲掐进肉里——不能怕,现在退出去,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