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比她去乱葬岗那晚更黑,连星月都被浓云遮住。白芷穿着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衣裙,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滇南奇货”的后巷。
山货店大门紧闭,和白天一样,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和声息。
她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后墙。后墙比前脸要高一些,但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空木箱。她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借助木箱,极其灵巧地攀上了墙头,然后轻盈地跳进了后院。
后院不大,堆着不少杂物,散乱的竹筐、破麻袋,还有一股浓郁的、各种山货混杂的气味。她蹲在阴影里,仔细听了听动静。
一片死寂。
她的目光锁定了院子角落的一间独立小屋。那屋子看起来比主屋要结实,门上也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那应该是仓库。
她屏住呼吸,猫着腰,快速移动到仓库门口。锁很结实,但她从发髻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异常坚韧的银簪。这是她师傅留下的东西,据说能试毒,也能开锁。
她将银簪尖端探入锁孔,侧耳仔细听着里面极细微的机括声,手指极其稳定地轻轻拨动。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她轻轻取下锁,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去,又从里面把门虚掩上。
仓库里比外面更黑,空气中有更浓的药材味、土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金属锈味。她不敢点火折子,只能慢慢摸索。
墙上挂着成捆的干草药,地上堆着许多麻袋和木箱。她用手仔细触摸、分辨。大多是常见的西南药材,三七、天麻、茯苓……
她耐心地一袋袋检查。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她摸到几个较小的、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这些袋子和其他散装货分开存放,显得很特殊。
她解开一个袋子的扎口,伸手进去。里面不是根茎或果实,而是一种干燥的、略微扎手的碎末状东西。她捏起一点,凑到鼻尖。
尽管味道很淡,还被其他气味干扰,但那独特的、苦涩中带着一丝腥气的味道,她绝不会认错——是“墨羽花”!
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果然还有存货!而且藏得如此隐秘!
她的心猛地一沉。线索连上了。这家店,就是毒素的来源之一。
她继续摸索。在旁边,她碰到几个更小、但异常沉重的木盒子。盒子没上锁,她打开一个。
里面不是药材,而是一种深灰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碎块。石头很沉,表面粗糙,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白芷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认得这种石头。这是一种西南地区特有的稀有矿物,本身无毒,但极难冶炼,且性质特殊,很少用于民间。它更多的用途是在……
她的思绪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不是后院,是前面的店铺里!传来了轻微的、但清晰的脚步声!还有钥匙插入门锁、转动开门的声音!
有人来了!这么晚!
白芷全身瞬间绷紧!她立刻合上木盒,将油布口袋重新扎好,飞快地环顾四周。仓库里堆满了东西,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她看到墙角有几个垒得很高的空麻袋。
她毫不犹豫,立刻躲到那堆麻袋后面,缩紧身体,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阴影里。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时,仓库的门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道灯笼的光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两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山货店的老板,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带着恭敬和紧张的神色。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跟在他身后的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深色斗篷,帽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个下巴的轮廓。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削。
店老板举止异常小心,甚至带着点畏惧。他进来后,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斗篷人说:“您要的东西,都在这边,准备好了。”
他引着斗篷人径直走向白芷刚才检查过的角落——那些装着“墨羽花”的油布口袋和装着奇异矿石的木盒子。
“分量都足吗?”斗篷人开口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有些沙哑,听不出年龄和原本的音色。
“足!绝对足!”店老板连忙保证,弯腰拿起那个装着“墨羽花”的油布口袋,递过去,“您验验?都是最好的货色,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斗篷人没有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包好。老规矩,天亮前送到老地方。”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是是是!一定送到!”店老板连连哈腰。
斗篷人的目光又扫向那几个装着矿石的木盒子:“这些呢?没人动过吧?”
“没有!绝对没有!您吩咐过的东西,小的哪敢让人碰?一直锁得好好的!”店老板赶紧表忠心。
“嗯。”斗篷人似乎还算满意,“这些我今晚先带走。剩下的,办利索点。”
“您放心!保证不出差错!”
白芷躲在麻袋后面,心脏狂跳,大气都不敢出。她紧紧盯着那个神秘的斗篷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能辨认身份的线索。
店老板殷勤地搬起那两个沉重的木盒子。斗篷人不再多言,转身就向外走去。店老板赶紧提着灯笼跟上。
仓库的门再次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脚步声和灯笼光渐渐远去,前面店铺似乎传来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之后,一切重归死寂。
白芷这才缓缓从麻袋后站起身,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不仅找到了毒素,还发现了更奇怪的矿物,并且撞见了店主人深夜秘密交货!
那个斗篷人是谁?他要把那些危险的矿石带到哪里去?“老地方”又是哪里?
夜色,更深了。秘密,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