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隔离营中央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人头攒动。
白芷站在一个临时垒起的土台上,手里紧握着一根系着红布的竹竿。狗娃和十几个幸存者站在她身边,神情紧张又激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挤在一起的病人和家属。
空气死寂,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声。
然后,一声刺耳的铜钟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那是白芷他们昨晚偷偷挂上的警钟。钟声回荡,惊醒了整个营地。人们从各自的草棚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奔向槐树下。
白芷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张期盼和恐惧的脸。
“各位乡亲!”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被骗了!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人群一阵骚动。
“这瘟疫的根子,就在城西的矿场和工坊!”她提高声音,指着东边的天空,“他们用矿里的毒物害人,再用病人的尸体炼药!太守和那个三掌柜,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什么?!”
“太守大人?怎么可能!”
“我不信!”
质疑声四起。人们习惯了听官府的话,这种颠覆认知的真相,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我也不愿信!”白芷的声音带上了悲愤,“但我亲眼见过他们用药渣炼药,亲眼见过他们往水源里投毒!你们想不想活?想不想让这病不再害人?”
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高高举起:“想知道怎么活吗?听着!病人死后,立刻用火烧掉,别留全尸!活人要分开住,病了的不能靠近没病的!喝水吃饭,必须烧开了!”
人群沉默了。绝望之中,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烧尸体?那太不吉利了!”有人小声嘀咕。
“吉利能当饭吃?能治病吗?!”一个躺在草席上的重病汉子挣扎着坐起来,嘶吼道,“我宁可被烧了,也不想变成害人的东西!白姑娘,我信你!”
这话像一把火,点燃了众人的情绪。是啊,求神拜佛没用,他们只想活下去!
“对!烧了干净!”
“喝开水,这个简单!我回去就烧!”
人群的目光从怀疑变成了信任和决绝。他们自发地开始讨论,如何生火,如何隔离,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底层滋生。
狗娃站在白芷身边,骄傲地挺着小胸膛,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怎么回事?!谁在那儿敲钟聚众?!都给我散开!”
一队手持长矛的官差,正快步向槐树下跑来。
“官差来了!”有人喊道。
白芷眼神一凛,对狗娃等人使了个眼色:“该干的干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狗娃点点头,带着幸存者们开始大声鼓噪,故意引开官差的注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西。
铁心、墨言、陆轻尘和赵天佑像四道影子,贴着湿漉漉的墙根疾行。天色未明,只有巡夜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他们顺利抵达西院工坊的外墙下。这堵墙高达三丈,寻常人绝难翻越。
“这边。”赵天佑压低声音,指向墙角一堆废弃的石料和木料。
陆轻尘和墨言立刻上前,两人一组,默契地将石块和木板搭成一个简易的斜坡。铁心试了试,足够稳固。
四人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翻上了高墙。
墙内是一片开阔的练武场,几队巡逻的护卫打着火把走过。他们贴着假山和树木的阴影,迅速向厂房方向移动。
“炸药放在哪里?”陆轻尘问。
“炼丹炉的炉基。”赵天佑摊开一张草图,“这里是承重点,炸塌炉子,下面的矿脉通道也会被毁。”
墨言从背囊里取出一个个用油纸包好的炸药包,动作麻利。铁心则负责警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很快找到了炼丹炉,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青铜炉,炉火早已熄灭,炉基深深嵌入地下。
“放四个点。”赵天佑指挥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引线都连到这里。”
四个人分工合作,像训练有素的工兵。墨言放置炸药,陆轻尘负责掩护,铁心和赵天佑则连接长长的引线。
“还有多久?”铁心低声问。
赵天佑看了看手中的引线长度,计算着:“从这里点燃,跑到墙外,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够了。”铁心说完,最后检查了一遍。
他们刚退到厂房的阴影里,远方就传来了白芷那里的喧闹声和官差的呵斥声。
行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