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两天，身上的疲惫和伤口还没完全缓过来，李校尉的传令兵就又来了，这次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陆兄弟，将军要见你，快跟我来！”
陆轻尘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换上一套还算干净的军服，理了理头发，跟着传令兵走向中军大营的核心区域。越往里走，守卫越森严，巡逻的士兵盔甲鲜明，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和紧张的气氛。
中军大帐比李校尉的帐篷大了数倍，帐顶高耸，门口站着八名按刀而立的亲兵，纹丝不动，像铁铸的一样。传令兵通报后，厚重的帐帘被掀开，一股混合着檀香、皮革和酒气的暖风扑面而来。
陆轻尘低头走了进去。帐内空间极大，地上铺着厚厚的熊皮地毯，四周悬挂着兵器和兽首。最里面，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暗金色锁子甲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看着挂在帐壁上的一幅巨大的西北舆图。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听到脚步声，男人缓缓转过身。他面容粗犷，皮肤黝黑，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一双眼睛不大，却锐利得惊人，目光扫过来时，像刀子刮过皮肤。这就是西凉军的统帅，韩天德将军。
李校尉躬着身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将军，人带来了，就是他，陆轻尘。”
韩将军没理会李校尉，目光直接落在陆轻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扯出一丝算不上笑意的弧度：“嗯，看着是块好料。黑石堡的事，你办得不错，胆大，心细，腿脚也利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谢将军夸奖，属下分内之事。”陆轻尘抱拳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分内事？”韩将军轻笑一声，走到铺着虎皮的主位上坐下，拿起桌上一杯酒抿了一口，“多少人不敢干的分内事，你干成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银子？还是……女人？”他说到“女人”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陆轻尘的脸。
陆轻尘心头一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军，属下别无他求。只求将军能兑现李校尉的承诺，帮忙打听属下落难的妹妹。”
“妹妹？”韩将军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怎么个落难法？说仔细点。”
问题来了。陆轻尘早已打好腹稿，垂着眼答道：“叫小婉，年方十七。半年前家中遭了匪祸，她被乱军冲散，有人说看到往西北方向来了。她……她最明显的记号是额间有颗小小的朱砂痣。”他刻意模糊了苏嫣然的真名和具体背景，只强调了朱砂痣这个关键特征。
韩将军听着，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不变，脸上没什么表情。等陆轻尘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帐内只剩下炭火盆里木炭轻微的爆裂声。
忽然，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朱砂痣……倒是挺特别的记号。本将军记下了，会让人留意的。”
他话锋一转，不再提妹妹的事，而是又夸赞起陆轻尘的身手：“你这身功夫，跑腿送信可惜了。以后，就跟在本将军身边听用吧。”
这话说得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陆轻尘猛地抬头，对上韩将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审视，有算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到手的、有趣的工具。一股寒意顺着陆轻尘的脊椎爬上来，让他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住，吐着信子，随时可能亮出毒牙。
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悸，沉声应道：“是，将军。”
帐内，檀香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也更加的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