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的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秦昊走在前头,脚步没停,冷无痕跟在后面,左肩的毒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走一步都像有根针在骨头缝里来回刮。
他们没说话,也没回头。
出口在一处废弃药庐的后墙根,塌了一半的砖堆下藏着暗门。秦昊伸手推开,锈死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响声,惊起几只藏在梁上的夜鸟。
冷无痕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脸色比纸还白。
“还能撑?”秦昊问。
“死不了。”他咬着牙,抬脚跨过门槛。
药堂里没人,只有几盏油灯还亮着,火苗被风吹得偏斜。秦昊顺手把门从里面反锁,又从墙角搬出一块石板压住门缝。他转身时,冷无痕已经靠着药柜滑坐在地,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掐住左肩。
“别碰那镖。”秦昊蹲下,按住他手腕,“一拔就毒走心脉。”
冷无痕冷笑:“你当我想活?”
“不想活的人不会撑到现在。”秦昊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青灰色药丸,“战体固元丹,能压住毒性蔓延,但解不了根。”
冷无痕盯着药丸看了两秒,张嘴吞了下去。
药效很快,他呼吸渐渐平稳,眼神也清明了些。秦昊没闲着,翻出药柜最底层的银针和止血布条,又从角落拖出一张木床,铺上干净的麻布。
“躺上去。”他说。
“我不需要——”
“你不躺,我就把你打晕再绑。”秦昊打断他,“我要你清醒着说话,不是听你昏迷时胡言乱语。”
冷无痕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撑着墙站起来,慢慢躺了上去。
秦昊盘坐在床边,闭眼调息。真气在经脉里转了一圈,右臂的黑纹微微发烫,但没再往上爬。他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三天,最多三天,就必须动手。
他睁开眼,看向冷无痕:“你说闭关室有日志,但没说怎么除‘种魂引’。”
冷无痕闭着眼:“除?没人能除。那东西不是功法,是活的。它扎根在经脉里,吸血养神,和宿主共生。你杀它,等于自杀。”
“可你活下来了。”
“因为我没想杀它。”冷无痕睁开眼,“我让它以为我在喂它,实际上用逆脉真气一点点绞断它的根须。它吸一口血,我就断一寸经络。七次,我废了七条经脉,才把它逼到只剩一丝残魂。”
秦昊点头:“所以解法不是拔除,是反向侵蚀。”
“对。”冷无痕声音低沉,“但你没练过逆脉功,强行模仿只会让邪种暴走。你得有东西先削弱它。”
“什么东西?”
“阴冥草。”冷无痕吐出三个字,“只长在暗影楼后山禁地,见光即枯,必须活取。它能蚀邪根,让‘种魂引’暂时休眠,之后再用‘九转化煞阵’引毒出体,才有机会根除。”
秦昊沉默片刻:“阵法要多久?”
“七日。”
“祭祖大典也是七日后。”
冷无痕没说话,眼神却明白无误——时间对不上。
秦昊站起身,走到药柜前翻找。他取出一块玉简,注入真气。玉简上浮现出十七个名字,都是秦家弟子,眉心泛黑,气息紊乱。
“这些人中了邪种,已经开始变异。”他说,“如果不在三日内压制,他们会失控,攻击同门。”
冷无痕盯着玉简:“你想拿他们试药?”
“我不想。”秦昊收起玉简,“但我必须知道阴冥草有没有用。”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上了门。
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混乱。
秦昊眼神一冷,闪身挡在冷无痕前面。门被撞开一条缝,一个弟子跌了进来,双眼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看见秦昊,立刻扑上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面门。
秦昊侧身避过,反手扣住他手腕一拧,那人手臂当场脱臼,却像感觉不到疼,另一只手继续抓来。
“邪气入脑了。”冷无痕在后面说,“他已经不是自己了。”
秦昊抬腿将人踹翻在地,顺势抽出腰间短刀,刀背狠狠砸在他后颈。那人抽搐两下,昏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外面又传来几声惨叫。
脚步声越来越多,夹杂着怒吼和撞击声。三个弟子冲了进来,全都双眼赤红,嘴角流血,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智。
其中一个直接扑向冷无痕。
秦昊冲过去,一把将人拦腰撞开。那人撞在药柜上,瓶子碎了一地。另一个弟子从侧面袭来,秦昊抬肘击中他咽喉,对方倒地咳嗽不止。
最后一个站在门口,双手掐着自己脖子,脸涨成紫黑色,像是在和体内的东西搏斗。
“他在抵抗。”冷无痕忽然说。
秦昊冲过去,按住那人肩膀:“撑住!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那人艰难地张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里面有东西……在爬……烧……”
“邪种在激活。”冷无痕靠在床边,声音冷静,“它在抢夺神识主导权。再过一刻钟,他们全都会变成杀戮机器。”
秦昊盯着地上三人,眼神沉了下来。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铜盘,倒出几味药粉混合,又割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系统提示浮现:【模拟邪气流动模型,启动】。
他把铜盘放在昏迷弟子的手腕上。
片刻后,盘中药粉开始变黑,顺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往中心汇聚,最后凝成一个扭曲的符纹。
“这就是‘种魂引’的运行轨迹。”秦昊说。
冷无痕看了一眼:“和阴冥草的侵蚀路径完全相反。如果用草汁注入经脉,应该能中和它的活性。”
“能试吗?”
“可以,但你得先控制住他们。”冷无痕抬手,指向角落的铁笼,“关进去,用锁链绑住四肢。这草汁会让邪种剧烈挣扎,他们会发疯。”
秦昊没废话,动手把三人拖进笼子,用玄铁链捆住手脚。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里面是上次从暗影楼带出的一滴阴冥草液。
他用银针蘸了一点,刺入其中一名弟子的腕脉。
针尖刚入体,那弟子猛地睁眼,全身绷直,喉咙里发出嘶吼。黑气从他七窍冒出,顺着银针往上爬,像是要冲出来。
秦昊迅速拔针,后退两步。
黑气在空中扭动了几秒,慢慢消散。
铜盘上的符纹颜色变淡了。
“有效。”秦昊盯着铜盘,“草液确实能压制邪种活性。”
冷无痕松了口气:“只要再有三滴,就能让‘九转化煞阵’提前启动。”
“问题是谁去取。”秦昊看向他,“阴冥草在暗影楼后山,禁地有守卫,还有机关。”
“你去不了。”冷无痕摇头,“你身上有邪种,靠近禁地会被感应到。而且祭典在即,二长老肯定盯着你。”
“那你呢?”
“我废了一条经脉,现在动都难。”冷无痕冷笑,“你以为我还能翻墙杀人?”
秦昊沉默片刻,走到墙边,取出一张旧地图摊开。那是他三年前画的暗影楼后山路线,标着几处守卫盲区。
“我得去。”他说,“你留在这里,主持布阵。等我把草带回来,你负责引导排毒。”
冷无痕盯着他:“你一个人闯禁地,九死一生。”
“我知道。”秦昊卷起地图,塞进怀里,“但我不去,这十七个人全得死,秦家也会在祭典那天被从内部撕开。”
冷无痕没再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铁牌,递过去:“暗影楼清道夫的通行令。我杀了一个人换的。它能让你进外围,但禁地还得靠你自己。”
秦昊接过,铁牌冰凉。
“你要是死了,”冷无痕靠在床头,声音低沉,“线索就断了。”
“所以我不会死。”秦昊把铁牌收好,转身走向门口。
冷无痕忽然开口:“秦昊。”
他停下。
“你回来的时候,”冷无痕看着他,“别走正门。”
秦昊回头,点了点头。
他拉开门,夜风灌了进来。
外面的天还没亮,远处山脊上,乌云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