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走出传承塔时,天已擦黑。山风穿过殿檐,吹得他衣角轻扬。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两片蛋壳碎片正静静躺在储物戒中,温热未散,像是还带着塔内的心跳余韵。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主殿方向走去。
远远便听见喧闹声从大殿传出,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庆功宴已经开始,弟子们三五成群,举杯相贺。有人认出他的身影,立刻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冠军来了!”
顿时一片掌声与叫好声涌来。
秦昊脚步未停,脸上也没太多表情。他穿过人群,在角落的席位坐下,接过侍者递来的清茶,一口饮尽。茶水微苦,却让他清醒了些。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落在靠窗的位置。
慕容雪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三个空杯,脸色泛红,眼神却亮得异常。她手里还握着一只酒壶,指节微微发白,像是不愿松手。
炼丹师长老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人群,似乎一直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秦昊刚放下茶盏,就见她忽然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地朝他走来。
“你。”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那把剑——赤霄,剑身上的凰纹……我见过。”
周围人安静了下来。
秦昊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她往前逼近一步,伸手抓住他前襟,力道不小:“和我娘留下的东西……一模一样。”
她的呼吸带着酒气,但眼神却不像是醉了。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你母亲?”秦昊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她是谁?”
话音未落,她突然皱眉,嘴唇发紫,猛地侧身呕出一口酒液。
那一口液体并未落地。
半空中,细碎的雷光与淡蓝冰焰交织闪烁,像是一团被压抑许久的能量骤然释放。酒液悬浮片刻,随即化作点点光屑消散。
炼丹师长老瞬间出现在她身后,袖袍一挥,一道药香弥漫开来,将残余的气息尽数掩去。
他扶住摇晃的慕容雪,眉头紧锁:“又来了?”
她没回答,只是喘着气,指尖还在微微抽搐。
秦昊盯着她唇角残留的那一丝银蓝痕迹,心头一震。那种能量波动……和赤霄剑里的凰纹之力极为相似。
就在他思索之际,腰间剑鞘猛地一颤。
“嗡——”
一声清鸣划破寂静。
赤霄剑自行出鞘三寸,剑身轻震,凰纹骤然发烫。下一瞬,整把剑脱鞘而出,悬于半空,剑尖朝下,雷火自纹路中溢出,缠绕剑身。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雷火竟与一丝寒气交融,凝成一朵半开的冰莲。火焰沿着花瓣边缘游走,雷光在花蕊处跳动。
众人屏息。
只见那团雷火冰莲缓缓旋转,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轮廓——女子侧脸,眉梢微挑,唇线柔和,发丝随风轻扬。
正是慕容雪的模样。
全场死寂。
几位长老霍然起身,有人低喝:“灵器自主显形?这是择主之兆!”
“快封它!”另一人伸手就要结印。
秦昊抬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躁动:“它是我的剑。”
他望着空中那道由雷火与冰莲交织而成的侧影,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剑在回应她?还是……在认她?
赤霄剑缓缓调转,剑柄朝他飞回。他伸手握住,触感依旧,可剑身仍在轻微震颤,仿佛刚才那一幕耗去了某种隐藏的力量。
他收剑入鞘,抬头看向慕容雪。
她已被炼丹师长老扶起,身体软靠在对方臂弯里,意识模糊,脸色苍白如纸。经过秦昊身边时,她忽然睁了睁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别……碰那把剑。”
然后头一偏,昏了过去。
长老抱着她转身就走,步伐沉稳,没有回头。
秦昊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抚过剑柄。凰纹的温度还未完全褪去,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共鸣,像是和体内战体纹路产生了某种短暂的同步。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双重生命波频叠加,疑似存在血缘或契约关联,匹配度待评估】
他没急着查看。
宴会还在继续,可气氛早已变了。不少人偷偷打量他,又望向殿外消失的身影,窃窃私语。
一位白须长老走到他面前,语气严肃:“赤霄乃上古遗兵,灵性过强则易失控。为防意外,建议暂时交由宗门封存。”
秦昊摇头:“它没有失控。”
“但它刚才画出了她的脸!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它记得什么。”秦昊直视对方,“而我,是它的主人。”
长老还想再说,远处传来一道传音,清冷而威严:“由他去。”
是院长的声音。
长老闭了嘴,拱手退下。
秦昊没再理会任何人,起身朝殿外走去。
夜风扑面,带着凉意。他站在回廊下,望着炼丹师长老离去的方向。那边是药峰,平日少有人至,今晚却隐约有药炉亮光闪动。
他本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脚步刚动,却被一道声音拦住。
“别去了。”炼丹师长老不知何时折返,独自站在十步之外,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热气袅袅,“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秦昊停下:“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赤霄会对她有反应?”
长老低头看着药碗,良久才道:“她母亲……曾是九霄雷凰祭的最后一位守护者。”
秦昊瞳孔微缩。
“那场祭祀失败后,整个家族被抹去名字,连魂灯都灭了。她娘临死前,把一块刻有凰纹的玉佩塞进她襁褓里,说‘若有一天这纹路再现,便是命轮重启之时’。”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秦昊:“现在,你明白了吗?”
秦昊没答。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浮出水面,却始终看不清全貌。
“可她刚才吐出的雷火……”
“那是封印。”长老低声说,“从小就被种在血脉里的禁制。每次情绪剧烈波动,就会反噬。今日她强行饮酒,就是想逼它出来。”
“为什么?”
“因为她不信。”长老苦笑,“她不信自己和那个传说有关,更不信……她注定要走上她娘的老路。”
说完,他转身欲走。
秦昊忽然问:“如果赤霄真是为她而生呢?”
长老脚步一顿。
月光斜照,映出他半边苍老的脸。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那就意味着,你要失去它。”
话音落,人已远去。
秦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掌心的蛋壳碎片又开始发热,和剑柄的温度连成一片。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能感觉到那枚尚未孵化的卵正在轻轻搏动。
赤霄剑在鞘中轻鸣了一声。
很轻,像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