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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界通往灵界的云海翻涌如沸粥,三道身影破开灰雾疾驰。

陌尘居中,双目覆着素绫,左右恶念、善念两具分身如影随形。

“凌玉来了,”恶念分身突然开口,黑袍翻飞:“可要融魂归位?”

陌尘悬停原地:“不必。指个方向,本座现在看不见。”他语调平静,覆眼素绫在狂风中纹丝不动。

善念分身白衣胜雪,闻言温润一笑:

“你可真会玩。

若将本体弄至重伤,看你怎么收场。”

“不是还有小恶收场吗?”

陌尘唇角微勾。

恶念冷哼:“呵,别,我若真行恶,收不了场,你定被当做妖物诛杀,神魂俱灭就是你的最终下场。”

善念:“每次小恶出场,就要死伤无数,天道肯定容不下他,杀念太重。”

恶念:“比你好点,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情情爱爱,每天活着跟个行尸走肉一样的,不是你真的开心吗?”

善念双手叉腰就想打过去,陌尘说道:“好了,别吵了,办正事要紧。”

三人浑然不觉奔赴险境。

凌玉满身血污,踉跄着冲破云层,一把抓住陌尘手臂,喘息如破风箱:“王后…王后被国师抓了。

他…他识得公子尘。”

“国师?”陌尘侧耳,似在捕捉风中的信息:“能耐不小。

莫非…国师就是那个‘不得了的东西’?”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小善:“那时本体还未苏醒,我与小恶在你体内暂时融魂,才给了你修为能与那条骨龙打的有来有回。”

小恶不屑的说道:“可是你打到一半怎么突然收力,害得我们受到反噬受伤,当初真应该出来揍你一顿。”

陌尘:“那么久了事就不要记仇了。”

小善小恶异口同声:“你说的简单,我们生气了。”

凌玉惊骇目光扫过陌尘身侧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瞳孔骤缩:“三…三位公子尘?”话音未落,恶念分身手刀如电,凌玉闷哼一声软倒。

陌尘安慰着:“别跟自己过不去,现在的这具身体一点力量都没有,还得靠你们与我进行短暂的融魂才能打过他。”

小善面色微凝:“不管你们作何打算,本座要去救阿笙。”

小恶:“小善这就是你的不对,现在不应该去杀了那个国师吗?”

小善说着说着又扯到陌尘身上:“早知道这里破事那么多,我就不往这里逃了。”

陌尘唇边笑意淡去:“你还有脸提?当初被追杀,何处不可逃?

偏撞进混沌雾,阴差阳错流落此界。

我本先天生灵,无父无母,昆虚界尝过一回父爱如山,父亲却因我而死。

如今在灵界得遇母后偏爱…”他声音陡然转厉,覆眼素绫下似有寒意迸射:“此番,定要护母后周全,让母后绝无后顾之忧。”

小善:“可你现在不过是个眼瞎的凡人,如果不先救阿笙,就不与你融魂,你自己和国师斗去。”

恶念不耐:“吵什么,要打便打,要融便融。

啰嗦不休,惹恼了本座,索性全杀了干净。”

陌尘怒声道:“你们难道真的想取代我,杀了本体不成。”

此时凌玉悠悠转醒,虚弱抬眼:“各位公子尘…可商量好了吗?”

陌尘转向他声音来处:“凌玉,你先回月云星准备着。本座自会救回阿笙。”

凌玉挣扎起身,目光扫过三道身影,悲愤如血:“求公子尘…为凌书报仇。

他…魂飞魄散了。”

“知道了。”陌尘声音无波无澜:“先回月云星,养伤。”

凌玉没有过多的去想,他相信公子尘有那个本事救回神君,让凌书去忘川轮回。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海尽头。

陌尘沉默一瞬,低喝:“走。”分身左右搀扶,空间骤然扭曲,三人已立于国师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前。

死寂笼罩,唯余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灵界子民,皆成傀儡…”陌尘低语,指尖划过冰冷门环:“若树灵在…就好了。”

善念轻笑,语带讥诮:“自己装清高送给了阿笙,如今倒念起好了?”

恶念懒得废话,上前一步,指节重重叩响门环。

沉闷声响在死寂中荡开。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缝里探出今朝那张温顺无害的脸。

见是陌尘,他眼中讶异一闪,旋即堆满恭敬笑意:“太子殿下?真是稀客。

快请进。

爷爷尚未归府,您前厅稍候。”

他侧身引路,姿态谦卑。

陌尘由分身扶着步入前厅落座。

今朝奉上热茶,小心置于他手边小几:

“殿下请用茶。”

“顾药师何在?”陌尘并未碰那茶盏,单刀直入:“本宫来接他回去。”

今朝垂首:“顾药师尚在丹房,炼丹已到紧要关头,殿下不如过几日…”

陌尘抬手似要取茶,指尖“无意”划过今朝扶盏的手背。

触感冰凉坚硬。

他动作一顿,覆眼素绫转向今朝方向,声音沉了下去:“顾药师的戒指…如何戴在你手上?”

今朝呼吸一窒,强笑道:“是…是顾药师赠予小人的。

殿下若喜欢,便献给殿下。”

他慌忙褪下戒指,放入陌尘掌心,他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怎么回事,就连气质也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陌尘指尖摩挲那冰凉的金属圈。

神力空空如也。

只是一枚凡铁戒指。

识海之中,他声音骤寒:「阿笙有险。小善,速探府内密室暗道。」

左侧白衣身影无声无息退入阴影。

今朝目光在留下的恶念分身身上打转,试探道:“殿下,这位护卫…

从前似乎未曾得见?”

“贴身护卫罢了,”陌尘端起茶盏,素绫遮目,无人能窥其神色:“你问得这般细…是国师府在密谋什么?”

声音温煦,却如冰针刺骨。

今朝额角渗出冷汗:“殿下…似乎与从前…不大相同了。”

“弟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一道张扬跋扈的声音炸响厅堂。

莫无、莫玉兄弟二人并肩踏入,目光如毒蛇黏在陌尘身上。

今朝如蒙大赦:“参见大殿下、二殿下。”

陌尘放下茶盏,声音冷冽如刀:“莫无、莫玉,伤疤未好便忘了疼?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本宫都会加倍奉还。

不想死,赶紧滚。”

莫玉:“滚?弟弟真嚣张。”

景无狞笑上前,枯瘦手指猛地钳住陌尘下颌,迫他仰头:“好弟弟,几日不见,这张脸愈发勾人了。”

他凑近细嗅,气息浑浊。

陌尘:“念你们凡人生存不易,想放你一命,却不想你们这么不惜命。”

莫无带着一丝顾虑重重,最后还是忍不住走近了,捏着他的下巴说道:“怎么,想杀我,让我看看殿下的修为恢复了没有。”

恶念分身欲动,却被莫玉横身拦住,一掌推出厅外:“滚,主子说话,哪有狗插嘴的份。”

恶念眼中戾气翻涌,终是冷哼一声,拂袖隐入回廊暗处。

陌尘识海说道:“小恶,你别真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小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识海淡淡的回复道:“刚才说话的语气真霸气,你继续,等真正需要我再来救你。”

莫玉踱至陌尘身侧,手指暧昧地划过他紧绷的肩线,俯身耳语,吐息带着恶意:

“弟弟,那三年…每月月圆之夜,你在榻上被我们弄得…那浪叫的声音,啧啧……

多动听…可还记得?

今日,哥哥们让你重温旧梦,滋味…必更胜从前。”他指尖恶意地捏了捏陌尘腰侧软肉。

陌尘身体猛地一僵。

素绫下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识海深处,尘封的屈辱记忆如毒藤疯长。

月华惨白,穿透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他被死死按在冰冷的锦褥上,四肢被无形的丹药之力禁锢,动弹不得。

衣襟被粗暴扯开,凉意刺骨。

陌尘本能反应护住自己:“你们,别太过分,离我远点。”

莫无的手指像滑腻的毒蛇,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抚过他的锁骨。

陌尘无力辩驳:“滚,蠢货。”

莫玉的狞笑在耳边放大,灼热的、带着腥臭酒气的呼吸喷在颈侧:“叫啊,太子殿下,弟弟,你不是清高得很吗?

吃了这‘仙丹’,看你还装什么清冷。”

剧痛与无法控制的、陌生的、令他作呕的酥麻感如潮水般交替淹没神智,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溢出,却仍有破碎的呜咽从齿缝溢出…那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控制的、属于药物的、卑贱的回应。

“想起来了?”莫无看着陌尘瞬间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得意大笑,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似要捏碎骨头。

陌尘猛地起身欲躲。

椅子被带翻,茶盏碎裂在地,褐色的茶汤混着瓷片狼藉一片。

他慌乱后退,不辨方向,一头撞进莫玉怀里。

莫玉顺势箍紧他的腰,朝莫无使了个眼色:“大哥,绑起来?省得弟弟乱跑。”

冰凉坚韧的绳索瞬间缠上陌尘手腕,勒进皮肉。

他奋力挣扎,覆眼素绫下溢出惊怒。

识海之中,他厉声呼唤:「善恶分身,速来融魂。」

恶念回应懒洋洋:「看你演戏正有趣,急什么?」

陌尘心急如焚:「本座的力量都在你们身上,速来救我。你们想让我清白尽毁,我要是没了,你们都会死。」

恶念嗤笑:「演得投入些。稍后自会救你。也不知道你这身体怎么一天到晚有那么多畜生惦记。好歹凭自己的本事反抗一下,别待会起了反应。」 声音沉寂下去,再无回应。

陌尘真的生气了,他怒骂:“你,不会说话别说,我虽受那么多畜生惦记,可真正让我有反应的是阿笙,你再污言秽语,就算你是我的分身,我也有方法让你变成魂团与我相融。”

恶念邪魅一笑:“什么,你说阿笙,这不是比小善更爱吗?难不成阿笙囚禁你的那百年不行,你觉得还没睡够。

那百年里应当是该做的都做了吧!

算了,不与自己开玩笑,且受着,他们顶多就是吸你的血和仙灵之气。”

陌尘:“你看我受伤,很开心?”

小恶:“你又不是公仪尘,凭什么都是分身你可以待在本体识海里。”

陌尘心沉谷底,虽然囚禁百年时,是公仪尘顶着我的身体承受了所有,我虽有记忆但终究不能明白那种被欺负的感觉。

回过神时。

他被迫抵在冰冷墙壁上,试图唤醒最后一点理智:“大哥,二哥…我救过你们…你们不能…”

不是,这是两个人,他们还懂一些术法的,让我怎么凭自己本事反抗。

“殿下确是好本事。”今朝端着一碗浓黑如墨、腥臭刺鼻的汤药走来,脸上恭敬褪尽,只剩阴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破了祖父的煞气。

害祖父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两位殿下重归掌控,为我所用。”

“你知道了?”陌尘声音微颤。

他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

“知道又如何?”今朝笑容狰狞,将药碗凑近:“尊贵的太子殿下,如今不过是我掌中玩物,炉鼎罢了。”

他眼神一厉:“抓住他。”

莫无、莫玉如铁钳般死死按住陌尘双臂,将他头颅狠狠后仰,迫使他咽喉暴露。

今朝捏住他下颌,那碗腥臭漆黑的药液,不容抗拒地朝着他被迫张开的嘴灌了下去。

不是,现在是三个人,小恶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唔——!” 陌尘剧烈挣扎,黑稠的药汁顺着唇角、脖颈肆意流淌,浸透衣襟,滴落在地面青砖上,竟发出“嗤嗤”轻响,腾起刺鼻黑烟。

浓烈的苦涩、腥臊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瞬间充斥口腔,直冲脑髓。

一碗药被强行灌尽。

今朝甩开手,陌尘脱力地滑跪在地,撕心裂肺地呛咳,黑水混着唾液不断呕出。

他双手死死抠住喉咙,仿佛要将那侵入骨髓的毒液挖出。

药力发作迅猛:“你们,你们,咳咳……你们给我喝了什么?”

今朝:“让你的身体更有耐药性,炉鼎要有炉鼎的自知之明。”

眼前素绫覆盖的黑暗陡然扭曲,无数重叠晃动的鬼影闪烁。

他起身,用尽全力,掐住今朝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墙上,今朝被掐的眼白脸红的,也就那么一下,莫无一巴掌拍在了陌尘的脸上,他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今朝说道:“按住他,把这一碗汤药给他喝下去。”

他再次被强迫灌下了一碗。

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抽干了四肢百骸的力气,同时,一股邪异的燥热却从丹田深处轰然炸开,迅速席卷全身,皮肤滚烫,心跳如鼓。

“你们…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颤音。

莫无蹲下身,欣赏着他狼狈痛苦的模样,手指恶意地擦过他唇角的黑渍:“这一碗,自然是…让你快活似神仙的好东西。”

陌尘蜷缩在地,识海疯狂震荡,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善恶分身,融魂。

速归……」

意念如石沉大海。

一遍!两遍!三遍!

回应他的,只有识海深处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空茫。

仿佛那两具与他同源而生、承载了他绝大部分力量的分身,从未存在过。

那根连接着力量与生机的弦,彻底断了。

冰冷的地砖贴着滚烫的额头,呛咳带出的黑血染污了素白的绫带。

邪火在血脉里奔突灼烧,身体却软得像一滩烂泥。

他徒劳地蜷缩着,指尖深深抠进砖缝,骨节泛白。

彻底晕了过去。

地底甬道潮湿阴冷,善念分身疾行如风。视野骤然开阔,数百岩洞如蜂巢嵌在巨壁之上,每个洞窟内都囚禁着扭曲的人形载体,或长出鳞爪,或生着复眼,在黑暗中发出非人的呜咽。

最深处独立石窟内,铁链锁住的身影让善念瞳孔骤缩。

“阿笙。”他飞掠而至,指尖凝光斩断寒铁锁链。

君笙软倒下来,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善念扶住他,神识探入,心猛地沉入冰渊灵力尽散,仙根枯萎,竟与凡人无异。

“殿下好不厚道。”国师阴鸷的声音如毒蛇游入石窟:“见了老夫这么多秘密,还想大摇大摆地走?”

恶念分身无声融入善念体内,小陌抬眼,眸中寒光凛冽:“本事不小,竟能从昆虚界的混沌雾里爬出来。

无名在哪?”

国师:“无名他投靠天庭,所以他现在不是我的主人。”

小陌:“你敢背叛他。”

国师身形一滞,枯槁的脸上裂开一丝诡异的笑:“背叛谈不上,是我看不上他。”

小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善恶分神术,束缚。”

国师满脸讥讽道:“原来如此…哈哈哈……陌尘,公子尘…原来都是太子殿下。”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陌尘怀中昏厥的君笙,声音陡然转厉:“你对他倒是亲热,今日就让我见识下公仪尘的厉害。”

“装神弄鬼。”小陌将君笙护在身后,月银剑铮然出鞘,清辉流泻。

国师:“青鸾城,月银剑…那时就觉你力量熟悉,这么说公仪尘这次是用本体来的灵界渡劫是吗?”

小陌:“你是谁?”

国师枯瘦的手指抚过自己沟壑纵横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怜惜:“看来你活得够久,真把我忘干净了…刚才不还在问无名吗?

就不认识了……

公仪尘,黑龙盘树。

记起了吗?”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枯皮如碎裂的陶片般簌簌剥落。

皮下并非血肉,而是流转着幽暗光泽的、完美无瑕的肌肤。

五官轮廓在剥落的碎屑中重塑,眉如墨画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流转着深渊般的魅惑与一丝邪佞的冷光,鼻梁高挺,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枯槁老者的形态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足以颠倒众生、亦正亦邪的俊美面容,唯有一双眼,沉淀着混沌初开时的古老与幽暗。

“公仪尘,我就是无名,墨无名。”他声音褪去嘶哑,变得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混沌初开,雾海茫茫。

我终日盘踞在你那不死神木的本体上,你日日被我‘欺负’得枝叶颤抖,簌簌‘流泪’,可还记得?

后来你被清元圣母带走,独留我在那无边的混沌里…虽留下树灵与我作伴,后来发现不死树灵是你为了救我献给天庭镇压混沌雾海里的魔煞的,知道那个消息后我甚是欢喜,可你又为何将它收回去?”

他缓步逼近,眼神带着控诉与久别重逢的复杂:“还躲着我,嗯?”

小陌:“既是无名为何扮演你的属下魔域骨龙。”

无名温柔解释道:“这不是为了和你玩嘛,对了你的本体在哪里?”

小陌赶紧说道:“无名我们都是分身,本体有难,你快去救他。”

无名:“分身本体,意识元神可自由切换,谁知道现在这具是分身还是本体。”

小陌心神剧震,识海中翻涌着不属于“陌尘”的、来自遥远本源的零碎画面,这本体过往还真是“精彩纷呈”,难怪修了善恶道,转而又修无情道。

“过来,让我看看。”墨无名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混沌的微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我们…太久没见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撕裂幽暗的冷冽剑光。

“放肆。”小陌怒喝:“清元剑诀—落。”

剑光如九天银河倾泻,直斩而下。

墨无名轻笑,身影如烟消散,又在另一侧凝聚,指尖随意一弹,一缕混沌气劲撞偏剑锋:“打是情,骂是爱。

公仪尘,我们好好‘温存温存’如何?”

“呸。”小陌手腕翻转,剑势更疾:“嘴放干净点,滚。”

剑光与混沌气劲不断碰撞,石窟轰鸣震颤。

“呵,”墨无名游刃有余地闪避,话语如毒藤缠绕:“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这小药师,便是你的心头好?”

他目光扫过被陌尘护在身后的君笙,带着冰冷的审视。

“旧爱?”小陌剑招凌厉,带着被冒犯的怒意:“你我之间,何曾有过‘爱’字?

不过是你仗着混沌雾海得天独厚,欺我本体无法移动罢了。”

“颠倒黑白?”墨无名挑眉,指尖混沌气凝聚成一道黑色长鞭,啪地抽碎袭来的剑光:“那时你枝叶拂过我龙身,可是温柔得很呐。”

小陌解释道:“无名,公仪尘拒绝过你的,是你忘了。”

两人唇枪舌剑,身影从幽深地底一路激战,冲破厚重岩层,直上九霄云海。

狂暴的灵力与混沌气息搅动风云,虚空震荡。

“嗡!”

墨无名周身骤然爆发出浓稠如墨的混沌雾霭。

这雾气带着湮灭万物的死寂气息,甫一接触陌尘护体仙光,竟发出“嗤嗤”灼烧之声。

小陌闷哼一声,手臂衣袍瞬间焦黑,皮肤传来刺骨剧痛。

墨无名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捕捉到关键:“原来如此。

早就听闻公仪尘斩善恶分身,又修无情道…原来你并非完整本体,只是两具分身融魂之体,竟然是善念分身主导身体。”

他嘴角勾起洞悉一切、胜券在握的弧度:“看样子,你并不知道…我有专克你这分身之法。”

小陌心中慌乱。

剑势却丝毫不缓:“九霄御雷诀—镇。”

轰隆……

紫色神雷撕裂苍穹,带着煌煌天威轰然劈落。

墨无名任由雷霆加身,周身混沌雾霭翻涌,竟将狂暴雷光吞噬消弭,毫发无损。

他摇头嗤笑:“力量分散,徒有其表。

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他眼中最后一丝戏谑褪去,化为冰冷杀意:“懒得陪你玩了,帝渊……”

最后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

就在同时,墨无名手中混沌雾霭凝成一柄狰狞的森白骨刀,刀身缠绕着浓郁到实质的魔煞黑气。

他身形如鬼魅突进,骨刀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并非斩向陌尘,而是直劈他身侧虚空。

“嗤啦——!”

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

空间被这一刀斩开一道漆黑裂缝。

一股无形的、针对分身本源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

“呃啊——!”

小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震颤,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裂:“你们竟然联手,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灭杀他的分身?”

耀目的白光与深沉的黑气如同两条被强行剥开的巨蟒,从他身体里被那股吸力硬生生拽离。

无名解释道:“分身不死,本体就无法真正融魂,他不完整的生存于红尘中,天道就要摧毁他,所以杀了分身就是救他。”

光芒爆散。恶念分身与善念分身被迫分离,踉跄现形。

就在善念分身身形未稳的刹那。

他身后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杆缠绕着无尽怨魂嘶嚎的、暗沉如血的巫神矛无声无息地刺出。

矛尖凝聚着与墨无名同源的、却更加阴毒纯粹的混沌魔煞。

噗嗤!

巫神矛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善念分身的胸膛!位置分毫不差,正是心脉所在。

时间仿佛凝固。

善念分身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散发着不祥血芒的矛尖。

纯净的白色仙光以矛尖为中心,蛛网般迅速黯淡、崩裂:“我不相信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本体都没有讲什么,你们凭什么擅作主张杀我们。”

浓稠如墨的混沌魔煞,如同贪婪的毒虫,疯狂地顺着伤口涌入他透明的灵体之内,所过之处,仙元寸寸湮灭。

帝渊不屑抬头,还是解释道:“那是因为他心善,我还从没有见过本体和自己的分身有说有笑的事,这是病,得治。而治好公仪尘的方法就是杀了他的善恶分身。”

“不公平,不公平,那顾陌尘你们怎么不杀,呃…阿…阿笙…”善念分身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遥遥望向地底石窟的方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眷恋与一丝未能完成的遗憾。

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带着最后的呼唤与祈求:“阿笙…救…我…”

话音未落,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从被贯穿的心口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虚幻。

“他救不了你,此行本就是来杀你的。”

纯净的白色光点,带着他未尽的温柔与守护之念,如同逆流的星屑,温柔地、无声地从那致命的伤口中飘散出来,升腾,闪烁,然后…彻底消散在充斥着混沌与杀意的虚空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最纯净之物的无声湮灭。

国师府,前厅偏室。

被强行灌下汤药、束缚在冰冷床榻上的陌尘本体,正被那邪异的药力与莫无莫玉的狞笑折磨得意识模糊。

邪火焚身,屈辱的记忆如毒蛇噬咬,分身失联的恐慌沉甸甸压在心头。

就在善念分身彻底消散的同一刹那。

“啊——!!!”

床榻上的陌尘猛地睁开覆着素绫的双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惨嚎。

仿佛灵魂最核心的部分被硬生生剜去。

一股源自本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比肉体的折磨强烈千百倍。

他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弹动挣扎,束缚手腕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渗出。

“杀了你们……”他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本座要把你们…全都杀了……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怒吼,带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恐怖威压,让正欲施暴的莫无莫玉兄弟二人瞬间如坠冰窟。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攥紧了他们的心脏,景无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娘的,鬼叫什么。”莫无被那吼声中的杀意骇得心头发毛,恼羞成怒,抡起巴掌狠狠扇在陌尘脸上。

啪,啪:“操……”

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回荡。

巨大的力量让陌尘偏过头去,素绫散乱,唇角溢出血丝。

“大哥,他刚刚说什么?”

那源自灵魂的剧痛和药力的双重冲击终于压垮了他,挣扎的力道迅速衰弱下去,身体软倒在凌乱的锦褥间,陷入了深沉的、死寂的昏迷。

“管他说什么,我们继续。”

只有那紧锁的眉心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着意识深处仍在承受着怎样的风暴。

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虚空中,墨无名收回骨刀,看着善念分身消散的地方,又瞥了一眼帝渊手中缓缓收回的巫神矛,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望向下方灵界王宫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那具陷入昏迷的本体。

“公仪尘…醒醒……”他低声自语,混沌雾海在他完美的面容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这分离之苦,被践踏之辱…可还‘舒服’?

这只是开始,你说恶念分身也被我灭了,你的本体会如何。

你也莫要怪我,是你的师尊命我灭了你的两具分身。”

沉睡的陌尘陷入那段回忆碎片,混沌雾海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天地未分,四季蒙昧。

唯有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混沌雾霭,翻滚涌动,吞噬一切光与声。

这里是时间的起点,亦是万物的坟场。

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永恒的寂静与黑暗是唯一的景色。

在这片死寂的雾海深处,一株通体流转着温润碧光的巨树静静扎根于无形的“大地”之上,它是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存在”。

不死树神木,公仪尘的本源。

巨大的黑色龙躯慵懒地盘绕在粗壮的树干上,每一片漆黑如夜的鳞甲都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龙首枕着一根粗枝,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震得枝叶轻颤。

一只覆盖着细密黑鳞的龙爪,无意识地挠着身下光滑坚韧的树皮,发出沙沙的轻响。

「别…别挠了…」一个温和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直接在黑龙识海中响起,如同清泉流过幽谷,正是神木公仪尘:「皮都被你抓烂了…不好看了怎么办?」

黑龙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尖,混沌雾被搅动得翻涌:「一棵树,要多好看?能让我盘着舒服就行。再说了,」

它得意地用鼻尖蹭了蹭清凉的树身,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你身上的树灵气息,最是滋养,能助我早日化形。

盘在你身上,修炼事半功倍。」

「那…」公仪尘的声音带着点窘迫:「你也不用日日夜夜都盘着吧?

这样…太怪异了。

要不你到下面‘地上’躺会儿?你…太重了…我快承受不住了…枝叶都要被你压折了…」

「不不不……」黑龙断然拒绝,龙躯缠得更紧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下面又冷又硬,哪有你身上舒服?

温温凉凉的,还有好闻的清香味。」

它巨大的头颅凑近树干,仿佛在嗅闻:

「我就喜欢盘着你。

你是我的树,公仪尘以后我们都化形了,你跟着我怎么样?」

公仪尘:“外面天地广阔,山河静好,跟着你还怎么游戏三界。”

无名:“你脑子除了睡觉就是看风景,真不懂你说什么。”

「……」公仪尘似乎被这直白又霸道的宣言噎住,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更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声的抗议,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赧。

无名随后又说到:“让我磨个爪子,你别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公仪尘带着点认命和纵容的叹息:「…随你吧。

只是…你轻点磨…」

「知道啦知道啦。」黑龙敷衍地应着,爪子却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巨大的龙目半阖,享受着这混沌雾海中唯一的依靠与温暖。

它忽然想到什么,带着点促狭的意味开口:「喂,公仪尘。」

「嗯?」

「你说…」黑龙的尾巴尖悄悄卷住一根细嫩的枝条,轻轻拉扯:「等以后我们都化形了,你…会不会给我结个果子吃?」

「……」树身猛地一僵,沙沙声戛然而止。公仪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羞恼和不可思议:「…我是神木,不是果树。

结…结什么果子。」那枝条仿佛受惊般,猛地从黑龙尾巴尖里抽了回去。

「哈哈哈……你害羞了……」黑龙爆发出畅快的大笑,龙躯震颤,搅得周围混沌雾霭翻滚不休。

公仪尘白了他一眼:“我这是生气了。”

它看着那株碧光莹莹、似乎因为“生气”而光芒更盛的巨树,眼中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纯粹的愉悦。

那时的混沌雾海,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彼此依偎取暖的两个懵懂初开的生灵在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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