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响。
这下肩膀脱臼了。
哐!
两声闷响。
不知道是哪里断了。
完全搞不清楚。
不仅感觉失灵 连视野也模糊了。
只是本能地挥动着剑。
剑锋凝聚的锐利杀气依然充满威胁。
体内蕴含的神力强化了张善渊的肉身与武功。
足以轻松击败同境界的武者。
甚至能提升到衣角都不沾就能制敌的高超境界。
咔嚓咔嚓。
但。
对他而言不过是场杂耍罢了。
「呃啊…!」
张善渊踉跄后退几步,突然捂住胸口跌坐在地。
「为什么…。」
这句低语不受控制地从他齿间漏出。
「你觉得是为什么。」
仇阳天竟像恶鬼般捕捉到了这声呢喃。
仇阳天朝张善渊伸出手。
张善渊猛地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
张善渊强压颤抖的肩膀,在心底咒骂出声。
因自己露怯而倍感屈辱。
那只手掠过他脸颊时轻佻地拍了两下。
简直奇耻大辱。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不明白吧?你永远不会明白。」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明白——这样也好。
理由?说来简单得很。
虽说时至今日强者为尊的观念已淡薄许多。
但中原武林崇尚武力、以武会友的本质未变。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弱我强罢了。
‘只是比预想的强些。’
本想在大庭广众下留几分余地,毕竟不便公然取他性命。
没料到他实力超出预期。
害得我连激活肉体的炽热绝技都使出来了。
本以为对付后起之秀用不着这招。
‘莫非已摸到绝顶门槛?’
若论境界,约莫是成熟的一流高手水准。
单就这点而言,以张善渊的年纪简直匪夷所思。
南宫尿裤仔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要说霏儿的话 是和剑凤、剑龙以及暂龙同级别的存在。
那家伙用了未知的力量强行拔高了境界。
‘但又不像是打通了中丹田的样子’
从他身上感受不到登临绝顶后才开始出现的蜕变异感。
看来只是碎片化的成长 而且似乎无法长久维持。
‘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没用这招吧’
我觉得在全力战斗都吃紧的情况下还那般犹豫 应该不止是为了找借口那么简单。
要么是无法持久维持 要么是使用次数受限。
八成是其中一种情况吧。
说不定两者兼有。
‘如果从南宫天俊那里夺来的气息和那家伙同源 我是不是也能用?’
虽然尝试过 但气息完全不为所动。
更何况净化速度比魔气还快 现在体内半点不剩 想实验都没机会了。
‘和魔气截然不同’
魔气虽也能强化肉体 但并不会提升武功威力。
终究只是催动魔功的原动力
相当于成为魔人的标记。
‘但这个——’
想起方才张善渊一刀劈开火焰的场景。
本以为他只会闪避 没想到竟直接斩裂。
咻咻!
胡思乱想间张善渊的剑已破空而至。
虽是以斩首之势凌厉劈来
咔!
偏头躲过的同时扣住他持剑的手腕猛然反拧。
摧毁它根本不需要犹豫。
「呃啊啊啊!」
张善渊这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看似在强忍痛楚,但这次似乎撑不住了。
这部分让我有点惊讶。
那家伙居然还敢发动攻击。
‘该不会是吓破胆了吧。’
明明觉得已经充分震慑住他了。
希望下次见面时别蹦跶。乖乖烂在那里就好。
现在杀不得,所以提前做了点铺垫让下次更容易得手。
那家伙倒还保持着斗志。
既然如此,
‘能摧毁到什么程度呢。’
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
要杀的话会更快些。
想彻底摧毁就得再谨慎点。
至少不能打到没法治疗的程度。
毕竟现在还不能和武林盟彻底撕破脸。
‘这种破事真让人火大。’
想杀的人不能立刻杀掉。
虽说世事难尽如人意。
但连这种杂碎都处理不了实在憋屈。
‘既然这样还重生个屁。什么都做不成。’
用脚踹向那家伙的关节,让他再次跪倒在地。
「再乱动会死人的….」
砰!
慌忙格挡的手掌间爆发出内劲炸裂声。
那家伙竟射出了剑气。
明明连右手带持剑的左手腕都被拧转了,怎么?
‘看看这个?’
张善渊用骨折的手腕挥出了剑。
伤成这样还逞强,不知要怎么治疗。
这份气魄不得不认。
这就是所谓武者本色吗?
我踹飞张善渊后,瞥了眼审判者。
到处破碎狼藉的比武台自不必说。
张善渊的身体早已支离破碎,根本没法继续比武了。
裁判似乎也明白这点,眼珠微微颤动。
但无法介入。
‘因为他没有弃权。’
除非失去意识或明显分出胜负,否则裁判不能插手。
‘明知如此还要继续?’
早该知道会输的。
连那种未知力量都用上了还落得这般田地,居然还想继续?
‘若是我认识的那个家伙,绝不会这样。’
令人费解。
前世认识的那个男人,本不该做出这种愚蠢举动。
若是比武结束后耍阴招倒有可能。
‘莫非这个时期的他有所不同?’
但愿不是那样。
那是最不愿设想的可能性之一。
‘即便真是如此。’
也无所谓。
因为我不打算中止要做的事。
就算现在的他只是个被力量冲昏头的、尚未堕落的少年。
‘只是你对霏儿做的事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宽恕也好怨恨也罢,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单纯因为愤怒,必须发泄在他身上罢了。
集中攻击他胸口的理由,是他在南宫霏儿胸前留下了伤痕。
至于要让他恐惧的目的——
就算给这种理由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
终究只是为了宣泄我的情绪。
不会自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
那反而会成为我的毒药。
我活过肮脏粗鄙的人生,正是那样的过去造就了我。
不要否认。
越是否认自己的本来面目,就越会成为迈向超越的毒药。
我必须攀升到更高的位置。
要比现在高得多才行。
‘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作为泄愤对象虽然远远不够,但拖得太久也没好处。
是时候收尾了。
‘不过还得再羞辱一次’
直接打碎下巴太没意思。
要么再折断一条胳膊。
要么在胯下找点乐子,总得选一样。
否则实在太可惜。
就在这时。
喀啦啦——
张善渊撑起身体。
由于强行起身,每个关节都传来骨骼摩擦声。
看来各处零件都损坏了,连起身都做不到位。
痛苦程度绝非儿戏。
‘居然还有这种意志力…’
单凭这份意志就值得高看一眼。
异样的刺痛感顺着脊背爬上来,激起阵阵战栗。
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前世经历过太多类似状况。
虽然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遇上。
「那个没脑子的杂种。」
强行起身握剑的张善渊双眼空洞。
早就失去意识了。
要说为何还能行动。
‘被力量吞噬了’
魔人若过度强制使用被赋予的魔气,精神就会被反噬变成怪物。
这种情况被称为力量吞噬状态。
那家伙正是如此。
即便感受到的气息与魔气不同,副作用终究还是一样。
‘难道是我打得太狠了才这样。’
那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因为不动的话他可能会死。
我静静盯着踉踉跄跄的张善渊。
放着不管应该死不了,但再这么下去精神会崩溃。
‘要不干脆放着不管?’
倒也不坏。
若是他现在这副模样毁掉,看起来就像是作为武者堂堂正正对抗到底才毁掉的。
那样的话盟主就没理由责怪我了。虽然作为父亲难免会怨恨。
‘要是真想责难,就把李长老叫来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熊一样的老头能帮上什么忙。
的确,只有亲手杀掉张善渊——哪怕是将来某天——才能让我痛快。
但我不打算因执着于此而坏事。
因为眼下比那重要的事实在太多了。
正想摆个适当架势。
那家伙撑起身子静静望向我。
空洞的眼珠与虚无的眼神,我稍稍提起气感防备他突袭。
出乎意料,他并未扑来。
只是。
「原来是你。」
突然对我开口说了这句话。
对于肿胀破裂的嘴唇而言,发音准确得过分。
难道没失去意识?
「你说什么?」
我反问像是听错了,但他只顾继续说着。
「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原来是你干的。」
他咯咯笑着的样子透着诡异。
我毫不犹豫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全身汗毛倒竖般的微妙感觉。
不知不觉间流下了冷汗。
这该死的感受该怎么形容。
我压制着张善渊的身体问道。
「你算什么玩意儿。」
当我低吼着质问其身份时,被扼住脖子的张善渊笑了。
嘴角弧度没变。只是用气音在笑。
「这话该我问才对。哎呀呀。你算什么东西。」
「问你呢。」
咕唔。
逐渐加大掐住脖子的手劲。
要是再说废话就直接捏碎的威胁意味。
但,这家伙的嘴没停过。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多。」
按理说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根本不可能正常说话才对。
张善渊却若无其事地持续输出。
‘不对,这不是张善渊。’
绝对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这杂种体内也养着东西?
这辈子见过的寄生体太多,连我身体都被当免费旅馆住,看到这种场面根本不稀奇。
普通人谁身体里不养个把鬼魂啊。
问题在于别的方面。
[咿嘻嘻….]
能听见声音这件事。
直接在我脑内响起的清晰嗓音。
起初还以为是神老头。
‘神老头…?’
突然回来也不算稀奇,我急忙呼唤老头。
[嘻…嘻嘻….好饿啊….]
不是老头。
「这又是什么鬼。」
[好饿啊啊….那个…吃掉它吧….]
突然,不明来由的声音开始在脑海中翻搅。
同时丹田处也开始簌簌颤抖。
开始翻涌的气劲让我难以轻易控制。
就像被夺走了控制权似的。
偏偏在比武大会临近结束时出事。
[吃…掉!那个….吃掉…必须吃掉]
仿佛无数声音凝结成一道的刺耳声响。
仅仅听了几句,脑袋就像被锥子刺中的剧痛已难以忍受。
‘…这声音….’
在痛苦扭曲面容时,想起这是曾在某处听过的声音。
上次与南宫天俊比武的最终时刻。
从他身上吸尽功力后短暂听到的声响。
还有。
在陕西与夜血敌的那场激战。
那最后关头,在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完全一致。
呜嗡。
“…!”
强忍头痛时,我咬紧牙关感受体内流窜的气劲。
这次又是魔道天吸功自行发动惹的祸。
‘操,这次绝对不行。’
再吸人功力只会平白惹来猜疑。
至少现在,可能的话绝不能暴露能吸收功力的事实。
不想收拾那种烂摊子,我慌忙要抽手——
咔!
反而是张善渊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原来如此。这种感觉。」
接着他用带着恍然笑意的声音对我说道。
「小小身躯里竟藏着黑暗。塞进这么庞大的东西还没碎裂,莫非是你容器尺寸的功劳?看起来倒不像。」
虽然想说‘胡说什么’,但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为什么每次都一起发疯。’
明明可以逐个解决,偏要一窝蜂涌来添乱。
甚至能感觉到力量正在被抽走,那家伙却像绝不松手般加大了力度。
‘这是什么力量…!’
若是原本张善渊的力量早该挣脱了才对。
不知为何连这都变得困难。
「我虽不知无底洞主人为何寄宿在你这种孩童体内。现在能发现倒也算幸事。」
涌入体内的力量虽与南宫天俊同源。
浓度却截然不同。
而承载力量的躯体正像品尝美味般将其尽数吞噬。
「看来是饿狠了,吃得真香。」
这句话让我确信。
他明明知道我在吞噬他的力量。
却故意放任不管。
啪!
张善渊突然松开了紧握许久的手。
紧接着张善渊的肉体便如等待多时般溃散。
「小鬼啊。」
面对他的呼唤,我依然无法作答。
因为这具身体仿佛脱离意志掌控般不听使唤。
「就当作直面裂隙的贺礼,赠你份薄礼吧。你体内那位阁下想必也会欢喜。」
「本想悉数相赠,可惜这孩子的肉身与灵魂另有用处,不便馈赠。」
「若他日对这份礼满意,便来寻我。」
就在张善渊话音将落时。
我踉跄着单膝跪地瘫坐下来。
声音仍在脑海中回荡。明明有很多话想立刻说出口。
即便身体知觉恢复了,僵硬的舌头却依然如故。
「很高兴见到你。日后若遇见舞姬,就这般传话吧。」
张善渊支离破碎的肉身渐渐阖上眼帘。
张善渊在闭眼前用极细微的声音补充道。
「我独孤俊,啊呀。会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张善渊便无比虚无地闭上了眼睛。
我瘫坐在地连连喘着粗气。
不仅是因为体内浸透的气息。更因要在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中稳住心神。
裁判见张善渊失去意识,立即跑来确认状况。
“...”
他将手轻搭在张善渊身上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看来是确认了人没死。
紧接着。
「山西仇家仇阳天胜。」
裁判口中宣判了我的胜利。
-哇啊啊啊啊!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憋着气的人们。
但我扭曲的表情始终没有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