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修炼刚开始不久。
铁志善虽跟着张善渊的脚步，却满心犹豫。
连续几天都是同样的心情。
而且。
‘现在就该停下…’
尽管跟着踉跄的脚步。
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前方的神星依旧沉默。
但从后背感受到的细微气息，让铁志善不断冒出冷汗。
即使不说话也能明白。
神星的情绪有多阴沉。
明显到能清晰感知的程度。
铁志善在恐惧中只能无声地啜泣。
‘这就是神星?’
对他的第一印象早已在初见时崩塌。
即便如此。
作为盟主独子。
传闻中心性温良的人物，表里差距实在太大。
‘早知如此不如…’
铁志善脑海中浮现某个人的脸。
虽然长得凌厉性格也更像邪派混混。
但至少表里如一的人物。
‘…还不如’
铁志善停下脚步。
那人虽让他按张善渊说的做。
从铁志善的立场来看，不可能心安理得地那么做。
‘要在人站着的位置正下方开门…?’
儿时被割裂的记忆碎片突然攥满手心。
在燃烧的大地上。
被吞噬的房屋。
以及房顶的父亲。
自己声嘶力竭的惨叫。
还有紧抱着自己屏住呼吸的姐姐。
乃至后来不敢正视儿子眼睛的母亲。
对铁志善而言这分明是地狱般的记忆。
‘…要我亲手重演那种事…?’
拳头攥得发白。
颤栗游走全身，冷汗从额头滑落至鼻尖。
当铁志善被过往啃噬心神动摇之际。
「铁公子。」
传来神星的声音。
“…!”
似是察觉到他呆立不动。
张善渊呼唤着铁志善。
惊跳起来的铁志善望向张善渊。
不得不立即用手捂住嘴。
因为注视着自己的张善渊。
眼神实在太过阴沉。
「看来是在犹豫呢。」
与铁志善四目相对的神星说道。
「啊，不是的。」
听到铁志善颤抖的声音。
张善渊微微扬起嘴角。
那笑容让铁志善毛骨悚然。
「也是。事到如今不该犹豫。」
“...”
「我们不是各有所求吗。」
张善渊说着便转回头去。
所求之物….
神星的话语让铁志善立刻在脑海中浮现。
正是自己所渴望的事物。
‘世家的复兴。’
诸葛世家洗清冤屈。重新成为正派支柱的景象与。
‘…姐姐的幸福。’
自己的姐姐过着幸福生活的模样。
那正是他唯一渴求的人生。
在实现父亲未竟梦想的同时。
姐姐….
‘一定要治好姐姐的身体。’
此次中原之行正是为此。
张善渊说过会协助重振诸葛世家。
虽然只字未提关于姐姐的事。
但若连那件事也包含在契约中的话。
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如果没有遇见真龙的话。’
是啊，若是没遇见那个男人。
抛开他曾企图杀死自己的恐怖身份不论。
那个人具备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大。
光是神龙馆就可见一斑。
最初听闻四大世家的血脉全员入馆时。
还惊叹这是历代神龙观资质最高的班底。
六龙三凤有过半数入观。
他们每个人都展现出离谱的存在感。
岂止如此。
以南宫杰作与美貌闻名的剑舞姬。
盟主之子，近年声名鹊起的新星神星。
乃至传言已退隐失踪的剑尊传人。
在这群离谱的怪物云集之中。
两个月过去。
存在感最为耀眼的却非真龙莫属。
从入馆考试起就占据榜首犹嫌不足。
从第一天起就和教官对立甚至还取得了胜利。
真龙除此之外还像引发风暴般成为多起事故的中心。
‘...因此我才被说成疯狗什么的，变得很怪异。’
光是回想起来就让人咬牙切齿但现在那并不重要。
真龙忽然显得孤高。
关于他的传闻满天飞。
其中多数都是带有恶意的传闻。
但真龙并不太在意这些。
仿佛在说下等人的闲言碎语不值一听便切断了关注。
但对身边人物相关的流言却不会轻易放过。
有一次有人散布关于毒凤的不良传闻。
真龙直接找到源头把对方揍得稀烂。
当时撂下的话好像是再敢有一次，下次就烧烂你的嘴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当时目睹现场的人们。
立刻明白那绝非虚言。
因为真龙说这话时散发的杀气。
几乎支配了整个房间。
说真龙表里如一就是指这点。
根本不在乎他人眼光。
随心所欲地行动。
看不顺眼就摧毁。
合心意就留在身边。
明明是很简单直白的道理。
但能做到不在乎他人眼光行事却是另一回事。
当然真龙内心似乎也藏着许多想法。
但不像神星那样给人阴郁的感觉。
‘...这方面来说，比神星强。’
说什么真龙对神星怀有自卑感。
或是嫉妒过头之类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在铁志善眼中的真龙并非在意那种事的人。
反而。
‘眼前这个人类，似乎更在意那些吧。’
倒不如说神星对真龙怀有嫉妒才更准确。
毕竟现在他也明显散发着强烈气息。
这种情况下。
即便真龙说过要自己这么做。
可自己真的该对他刀刃相向吗。
铁志善只是越发陷入苦恼。
真龙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的力量。
不仅是释放魔物的魔境门。
还能在地面开启次元，将上方所有事物吞噬传送至某处。
若使地面产生裂隙。其上之人皆无法动弹。
即便是超越绝顶的高手也难以行动。
而被吞噬者至今无人归还。
他的父亲正是如此。
铁志善拖着踌躇的脚步前行。
不知不觉两人已抵达山巅。
沉默行进间。
远处出现了仇阳天的身影。神星果然是来寻仇阳天的。
本以为会有些许变故。
事态却完全按仇阳天预想发展。
就在此刻。
「请留在此处。」
神星对铁志善说道。
铁志善依张善渊所言隐入草丛。
呼——!
刚谨慎蹲下，莫名屏障便在铁志善周围形成。
在感受到隐约内劲的同时。
还听见了极其细微的振动声。
看来是气膜无疑。
气膜展现的精妙内劲运用让铁志善瞬间惊诧。
那也只是片刻。
铁志善清楚地看到了。
远处与神星对峙的仇阳天的视线。
曾短暂地投向铁志善。
他察觉到这个了…?
虽说距离遥远。
但隔着气幕还能立刻感知到。
与铁志善短暂对视的仇阳天噗嗤一笑 又看向张善渊。
铁志善见状咽了下口水。
张善渊似乎做了不少准备。
但在铁志善看来 这局面与仇阳天亲手布置的无异。
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行动间没有丝毫迟疑。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疑问仍未消散。
虽比自己年轻 言行举止却老练异常。
看似像流氓混混般行事。
却总能规避后患。
甚至透出几分老辣。
而在那表象之下。
一旦踩住要害就彻底碾碎的做派。
与正派人士应有的作风大相径庭。
对自己动过杀心这点亦是如此。
若说神星令人不适。
仇阳天则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很可怕。
越是深究 越觉仇阳天深不可测。
即便表里如一。
谁又知道那副皮囊里藏着多少故事。
此情此景下。
铁志善不得不反复犹豫是否该对仇阳天出手。
当他用不安的眼神扫视神城与仇阳天时。
两人仍在进行着晦涩难懂的对话。
说不知道的原因不是别的。
单纯因为听不见罢了。
恐怕神星在周围布下的禁制，不仅屏蔽了存在感。
似乎连外界传来的声音也一并阻隔了。
即便如此。
铁志善仍能清晰感受到两人间糟糕的气氛。
虽然仇阳天正噗嗤笑着。
但神星的脸可怕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看着这场景突然想到。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铁志善依然充满疑虑。
比起神星为何知晓自己的秘密。
更该纠结的是能否在这里如此使用那种力量。
他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在教官们严阵以待的场合下。
神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嘴上说着别担心只要按他说的做…
叫人怎能不担心。
当铁志善仍在犹豫与困惑中挣扎时。
-就是现在。
神星用传音发来信号。
命令立刻开启魔境门。
听见指令的铁志善立即朝仇阳天所在方向伸出手。
指尖轻轻一勾。
末端似乎勾住了什么。
就是这里。
若依靠这触感撕扯开的话。
灾祸就会即刻降临。
仇阳天身体如同被束缚般无法动弹。
将被地上敞开的魔境门吞噬殆尽。
或许再也无法回来。
就像当年他父亲那样。
「呃啊….」
不打开已抓住的裂缝强行支撑，会伴随剧烈的痛苦。
铁志善直到最后一刻仍在犹豫。
那天的记忆也在隐隐浮现。
用这种方式伤害他人。
即便拯救世家救回姐姐。
用这种方式行事的话。
脑海中闪过姐姐不会认同的念头。
-铁公子。
神星像催促般再次呼唤铁志善。
当视线移转时。
神星低着头静止不动，仿佛在拖延时间，始终吸引着仇阳天的目光。
要履行约定就不能再犹豫了。
一。
‘果然…还是做不到’
铁志善终究无法发力。
毕竟无论如何都干不出这种事。
‘我…’
-喂。
‘…!’
正欲松开握力缓缓放下手臂时。
凶厉的声音刺入铁志善耳膜。
并非神星的声音。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打开。光看着是想等死吗?
传来的分明是仇阳天的声音。
穿透神星布下的气幕仍清晰可闻。
甚至无暇思考他为何能做到。
「那…个」
-还不快开?要这胳膊有什么用，要我帮你剁了?
在仇阳天饱含烦躁的声音中。
最终，铁志善用颤抖的手循着触感移动指尖。
长久以来的踌躇。
竟被仇阳天一次发火就推翻了。
吱咿咿咿——!
虚空传来撕纸般的触感。
铁志善对这种感觉厌恶到发狂。
随即立刻。
咕呜呜呜呜——!
如预期般，仇阳天脚下空间扭曲形成魔境门。
望着这一幕，神星浮现微笑。
仇阳天惊讶地瞪大眼睛。
果然…。
仇阳天也如预料般身体僵直…。
-不会花太久。老实待着。
‘…啊?’
与瞪大眼睛震惊望向神性的仇阳天表情相反。
仇阳天传给铁志善的传音却是异常冷静的声线。
正疑惑发生何事时。
「喂现在可以关门了。」
非传音的真实声线。
穿透气脉传来。
「…呃!?」
本应绝对无法动弹的仇阳天。
开始在魔境门上若无其事地行动。
而且以惊人速度移动着。
突然掐住神星脖颈将其拖入魔境门。
「怎么会…?」
目睹此景的铁志善无意识发出声音。
就连超越绝顶的父亲都寸步难移。
仇阳天为何能如此轻松行动。
甚至快到神星都来不及反应。
咕呜呜呜!
以此为信号。
魔境门开始逐渐闭合空间吞噬两人。
这并非铁志善有意为之。
反而想尽可能阻止它关闭。
被抓住的神圣拼命挣扎着。
束缚似乎已完全生效，躺在魔境门上的神星身体僵硬如石。
也就是说。
只有仇阳天能自由行动。
还没等铁志善提出为何如此的疑问。
咕呜——!
地面敞开的魔境门吞噬两人后。
转瞬间消失无踪。
「呃…呃?」
铁志善只能呆坐在难以理解的状况中。
铁志善静静凝视两人消失的地面。
数秒后回过神来思索着。
‘现在…’
‘现在…怎么办?’
虽按神星所求开启了魔境。
仇阳天却直接将神星拽进魔境带走了。
思绪完全理不清。
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难道仇阳天是想自杀吗。
虽然完全不像那种人…
这种状况下连这种荒谬念头都冒出来了。
「啊，往后怎么办…?」
姑且不论仇阳天。
连承诺善后的神星都消失了…
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铁志善遥想着渺茫的前路。
正烦躁到想揪头发时。
呜呜——!
「…嗯?」
铁志善头顶上。
原本蔚蓝的天空突然发生异变。
被莫名的烦躁驱使，铁志善抬头望向天空。
「那是…?」
确认天空状况的铁志善双眼瞪得滚圆。
也难怪如此。
因为今天格外晴朗的天空。
正逐渐被染成漆黑。
「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诡异的现象。
至少绝非他自身力量所致。
他还不具备将白昼颠倒为黑夜的力量。
在这令人冷汗直冒的境况中。
铁志善脑海中浮现出神星说过的话。
那是对忧心忡忡的他说过的话。
-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回忆至此，铁志善的冷汗啪嗒滴落。
「…难道。」
神星所说的办法。
就是指那个吗。
铁志善强撑着发抖的身体，猛地朝山下狂奔而去。
是要赶去民众身边。
虽然也担忧仇阳天和神星的情况。
但此刻他的本能正发出警告。
不知是否以方才异变为开端。
周遭似乎。
开始发生某种异常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