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一早就来了展区,天刚亮透。她走到展柜前,手指轻轻碰了下铜铃线——没断,也没晃过。
“没人来?”夏蝉从侧廊转出来,压着嗓子问。
“还没。”沈微澜把《清澜图》仿本往左挪了半寸,让那瓶贴着“无害”标签的药露得更清楚,“但他会来的。”
春棠抱着册子走过来,边翻边说:“守卫那边刚传消息,净源盟今早开会迟到了三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在东侧通道留下脚印的。”
“哦?”秋蘅正低头检查熏香炉,头也不抬,“他穿的鞋底带泥,红的,掺沙。”
冬珞站在角落,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我让影记阵开了半刻钟,没人触发。但他们的人一直在外围打转,像在等什么信号。”
沈微澜点点头:“那就再等等。等他们自己送上门。”
她说完,转身去整理讲解台上的笔墨纸砚。动作很慢,像是在准备一场寻常演示,其实每样东西都摆得有讲究——笔架偏右,挡住柜门锁眼;砚台压着线路接口;宣纸叠了三层,底下藏着一道微型符纹。
春棠忽然咳嗽两声,声音不大,但节奏特别。
这是暗号:有人靠近。
几人立刻散开,装作各忙各的。沈微澜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清”字,笔锋顿了顿,故意提高嗓门:“这‘醒春露’虽遭人轻慢,倒也无损其效,待会演示时,正好说明何为‘污而不染’。”
话音落下,人群里一个灰袍男子脚步顿了一下。
他就是昨儿那个递水的随员,袖口还沾着一点灰烬。此刻他眼神闪了闪,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画上,悄悄绕到数据屏后头,伸手就去碰接线口。
那根线是春棠昨晚故意留松的。
他手指刚搭上去,头顶柜沿轻轻一震,细如尘末的花粉簌地洒下,全落在他额角和脖子里。
他还浑然不觉,拨弄两下线路,见屏幕闪了道波纹又恢复正常,脸上露出点得意,缩身退回人群。
“成了。”秋蘅低声道,顺手点燃一枚淡青色熏香,“等他出汗。”
香气味很淡,带着点草木焦气,闻着像晒过的竹叶。但它能让温度慢慢升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那人开始擦汗。一摸额头,指尖泛绿。
他愣住,又用力抹了几下,结果颜色更明显了,脸颊也开始发青,像脸上浮了一层霉。
旁边人注意到了。
“哎,那位大哥脸色不太对啊?”
“是不是中暑了?这展区空调挺足的。”
“你看他脖子那儿,是不是起了疹子?”
议论声一点点响起来。那人慌了神,想走,一转身撞上了模型支架,“哐当”一声,木架倒地,连带一块展示板也塌了。
全场目光刷地集中过去。
沈微澜这才走上前,语气平和:“这位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我这里有解毒丹,要不要试试?”
男人猛地后退两步,结巴:“没……我没碰你们的东西!”
“我知道。”她笑了笑,“我只是看你面色有异,好心问问。”
“我我我……就是路过!”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可那青绿色还在蔓延,看着就跟中毒差不多。
夏蝉躲在柱子后面笑出声:“脸都绿了还嘴硬,真当大家眼瞎?”
冬珞不动声色掏出小本子,快速画了张脸谱,标上编号,塞进袖袋。
春棠趁机换了块新展板,上面印着一行大字:“清者自清,浊者难掩。”底下是团队LoGo和联系方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原本站得远远的环保组织代表也走近了。
“你们这个技术……真的能修复污染土壤?”一位穿蓝衫的女子问。
“不仅能。”沈微澜接过话,“还能唤醒生态自愈力。这瓶‘醒春露’——被人动过手脚,可它照样能开花。”
“怎么讲?”
“昨夜有人稀释了药液,以为加热后会发臭。”她拿起那瓶“无害”标签的药,“但我们早换了真品。您看——”
她轻轻摇晃瓶子,液体澄澈透明,倒进小碟子里,用火折一点,燃起淡淡青焰,香气袅袅升起,像雨后山林的味道。
“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她说,“哪怕被藏污纳垢,也不会失去本心。”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鼓掌。
掌声不多,但很稳。
几个敌对势力的人想上前帮那男子解围,刚迈出一步,就被冬珞安排在门口的守卫拦住:“展区秩序,请勿聚集。”
那人被架着胳膊带走了,临走前回头瞪了一眼,眼神怨毒。
沈微澜没躲,直直迎上去,嘴角反而扬了扬。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春棠凑过来:“主子,你说他回去会不会挨罚?”
“不会。”沈微澜摇头,“这种人,上面只会让他闭嘴。”
“那不是便宜他了?”
“不便宜。”秋蘅收起熏香炉,轻轻吹灭残火,“我下的粉不止显色,还会让他三天内闻不到香味。净源盟靠嗅觉仪式判断‘纯净度’,他回去了,连呼吸都不配参与。”
夏蝉咧嘴一笑:“哈,以后开会坐最后一排吧。”
冬珞合上记录本,拿火折子点了角,烧成灰撒进茶杯:“名单更新了。南境那边两个,净源盟三个,还有一个身份不明,但鞋印对得上赤岭土质。”
“留着。”沈微澜把真品《清澜图》从暗格取出,换回原位,“以后有用。”
春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林晚刚才派人送了帖子,约咱们明早喝茶,说想聊聊望川坡后续治理。”
“去。”沈微澜点头,“让她定地方。”
“她写了两个时间,上午十点,或者下午三点。”
“选下午。”她说,“上午我要陪秋蘅去药局补些材料。”
“哪种?”
“一种遇热变绿的花粉。”她看了眼秋蘅,“多备点。”
秋蘅嗯了一声,唇角微动:“这次可以加点痒感。”
“别太狠。”沈微澜说着,走到展台边,指尖划过柜门内侧那道隐线——阵纹完好,未被触动。
她收回手,端起茶杯喝了口。
茶凉了,但她没皱眉。
远处,又有几道身影朝这边张望,眼神躲闪。
她看见了,也没动。
只是把杯子放下时,故意让杯底磕了下桌面,发出清脆一响。
像敲钟。
夏蝉低声问:“主子,要是他们换个法子呢?”
“那就再治一次。”
“可万一他们找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