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站在窗边,手里还捏着那枚铜片。天刚亮,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点烟味。
春棠第一个进来,看见她背影愣了一下。“小姐……你一晚上没睡?”
沈微澜没回头,只把铜片递过去。“这是夏蝉拍的。灰袍人,昨晚又去了东侧小院。”
春棠接过铜片一看,眉头皱紧。“这个人我认得。是北境绿能联盟的联络使,上个月还跟我们谈过合作。”
“假意合作,真在摸底。”秋蘅从后面走进来,手里抱着药箱,“他们连我们用的溶剂比例都问得特别细。”
夏蝉跟着进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凉气。“我守了一夜,他们换了三拨人。每次交接都在同一间屋子,动作很快。”
冬珞打开随身的小匣子,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我已经把所有转发帖的路径画出来了。源头确实是‘净源盟’,但他们用了三个马甲账号做中转,伪装成民间环保组织。”
沈微澜这才转过身,走到桌前。“所以现在外面骂我们的帖子,看着是老百姓写的,其实是他们花钱雇人发的。”
“对。”冬珞点头,“而且有两个人特别可疑。一个是评审委员的助理,另一个是峰会记录员。他们半夜频繁登录这些账号,时间完全对得上。”
春棠咬牙:“这些人收了好处是不是?咱们项目要是黄了,他们能捞多少?”
“不光是钱。”沈微澜声音很轻,“他们是怕我们做成。一旦我们的方法被推广,以后没人信他们的老一套了。”
屋里安静了几秒。
秋蘅低声说:“可现在网上全是‘数据造假’‘生态风险’这种话。昨天还有记者问我,是不是为了出名不顾后果。”
夏蝉一拳砸在墙上。“要不让我去把那个主帖账号的人揪出来?看他还敢不敢乱说!”
“不行。”沈微澜立刻拦住她,“你现在动手,正中他们下怀。他们会说我们暴力威胁,证据都能编出来。”
“那怎么办?”春棠急了,“再这么下去,连支持我们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沈微澜沉默片刻,而是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清者自清。
她把纸翻过来,又写了一句:然浊浪滔天,不清何以见日?
写完,她抬头看着四个人。“我知道你们都累,也都气。但我更知道,我们做的事没错。”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山塌了,有人救;河臭了,有人治。我们不是为了争谁对谁错才站在这里的。是因为那些说不出话的东西,只有我们愿意替它们说话。”
春棠眼圈红了。
秋蘅低声道:“小姐,你说吧,我们要做什么?”
“先理清楚手里的东西。”沈微澜把笔放下,“春棠,你负责所有项目的账目和审批文件,做成一张图,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钱花在哪了。”
“行。”春棠立刻坐下,“我已经核对过三轮了,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好。秋蘅,你准备当众演示药剂反应。要最直观的那种,让大家亲眼看到它无毒、可降解。”
秋蘅打开药箱,拿出三个密封瓶。“我做了三组实验,土壤、水体、植物各一组。每小时都有记录,全程录像。”
“到时候你就把这些拿出来。”沈微澜看向夏蝉,“你把昨晚拍的所有影像整理好,时间线标清楚,谁进谁出,几点几分,一个都不能少。”
夏蝉点头。“我都记着呢。连他们走路的姿势我都录全了。”
“很好。”沈微澜最后看向冬珞,“你把这些全部串起来。舆论怎么传的,人怎么勾结的,证据链要完整。”
冬珞已经在纸上画框架了。“我按时间顺序排,再加上Ip跳转记录和账号行为分析,应该能在两小时内出一份简报。”
“等会儿闭门会结束,我就把所有材料公开。”沈微澜说,“谁想看,谁就来看。”
春棠突然问:“万一他们还是不信呢?”
“那就让他们查。”沈微澜语气没变,“十年,二十年,我等着。只要我还活着,这事儿就不会停。”
屋里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夏蝉站起来。“我去换班,东侧小院那边不能断人。”
“去吧。”沈微澜点头,“注意安全,别让他们发现你。”
秋蘅也起身。“我去再检查一遍样本,确保封条没破。”
“辛苦你了。”沈微澜看着她走远,才转向春棠,“你也忙了一夜,先吃点东西再干活。”
“我不饿。”春棠摇头,“我现在就想把这张图做完。”
她低头开始画,手指有点抖,但笔很稳。
冬珞一边写一边嘀咕:“奇怪,这个助理的账号……他今天早上又登录了一次,发了个新帖。”
沈微澜走近。“说什么?”
“说我们隐瞒了三次事故记录,还附了个所谓的‘内部报告’。”冬珞冷笑,“假的。格式不对,公章也是描上去的。”
“发帖时间是几点?”沈微澜问。
“六点十七分。”冬珞抬头,“就在我们驻地对面那栋楼的咖啡厅里发的。信号定位很准。”
沈微澜眼神一闪。“他在盯着我们。”
“要不要反手曝光他?”冬珞问。
“不急。”沈微澜摇头,“让他多说几句。说越多,漏得越多。”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包袱,从夹层里取出一本薄册子。“这是我三年来所有项目的原始日志。每一页都有签字和日期,包括那天山火后第一批修复记录。”
她把册子放在桌上。“等会上台,我就把它摊开。谁要看,谁自己翻。”
春棠抬起头,声音有点哑。“小姐,你为什么一直留着这个?”
“因为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沈微澜淡淡地说,“有些人容不得别人做好事。他们宁可毁掉一个办法,也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夏蝉推门进来。
“小姐,东侧小院刚又有个人进去。穿灰袍,戴斗笠,和昨晚那个是同一个人。”
冬珞立刻拿笔记下时间。
沈微澜却笑了下。“他倒是不怕累。”
她走到桌前,把几份材料叠在一起,用绳子绑好。“等会儿我去开会,你们留在这里守着这些东西。”
“你要一个人去?”秋蘅皱眉。
“对。”沈微澜系紧绳结,“他们想看我慌,我就偏要镇定。想看我躲,我就偏要站出来。”
她抬头,目光扫过四人。“你们记住,不管外面怎么说,我们五个心里清楚就行。”
春棠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姐,我不是为了谁才干这事的。我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夏蝉也上前一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往前走,我就在你身后挡刀。”
秋蘅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药箱上,点了下头。
冬珞合上本子。“我的情报网随时待命。只要你一句话,我能让他们所有的秘密都见光。”
沈微澜看着她们,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好。”她说,“那我们就一起,把这场浑水,给它搅清了。”
她提起那捆材料,转身往外走。
阳光照进走廊,拉长了她的影子。
春棠在后面喊:“小姐,你要不要喝口水再走?”
沈微澜脚步没停。
“等我说完话,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