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风忽然停了。
冬珞盯着黑匣子,声音绷得紧紧的:“它们快到了。”
沈微澜没动,眼睛还看着地上那头凶兽。它喘得厉害,血从腿上流下来,在落叶上洇出一片暗色。
“小姐。”春棠低声说,“咱们真要留它?”
“它不是敌人。”沈微澜说,“它是守这里的。”
夏蝉握紧剑柄:“可别的不一定是。”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几声低吼,震得树叶直抖。地面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飞快逼近。
谢云峥扫了一眼四周:“不能在这儿硬拼。”
沈微澜点头:“先控住它,再应付外面。”
“我来引它注意。”谢云峥突然说。
她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活的?”他看她一眼,“那就得有人当靶子。”
不等她开口,谢云峥已经抬手撕开护体灵光,整个人往前一冲,落地时故意重重踩断一根枯枝。
“喂!”他大喊,“这边!都往这儿来!”
那头受伤的凶兽果然被激怒,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吼,拖着废腿就朝他扑过去。
沈微澜立刻抬手按住玉佩,指尖一热,一道柔光闪过,手中多出一卷泛黄的布带。
“缚灵绫。”她低声念了一句口诀,双手一扬。
布带像活了一样窜出去,绕着凶兽的前爪和脖子缠了几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凶兽挣扎了一下,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谢云峥趁机往后跃开两步,双掌合拢,掌心亮起一道金纹。
“雷印封脉!”他低喝一声,手掌拍下。
金光直冲而下,打在凶兽脊背上。那家伙浑身一抽,四肢剧烈抖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不动了。
沈微澜冲上去查看,伸手探它鼻息。
还有气。
她松了口气。
秋蘅也快步走来,蹲下摸了摸它的颈动脉:“命门被封住了,但经络没断。七天内能醒。”
“能保住就好。”沈微澜轻声说。
这时,谢云峥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一棵树才站稳。
嘴角有血。
“你怎么样?”她急忙转身。
“没事。”他抹了把嘴,“就是用力猛了点。”
“你疯了是不是?”她声音有点发抖,“万一它最后一击反扑呢?你拿什么挡?”
“我知道它撑不住了。”他说,“你也知道。”
“可我不让你冒险。”
“我得护你。”他看着她,眼神很稳,“不然谁护?”
沈微澜愣住。
周围的人都悄悄退开了几步。
夏蝉把剑插回鞘里,背过身去巡视林子边缘。
春棠默默收起符纸卷轴,低声问冬珞:“还有多久到?”
“不到半里。”冬珞盯着黑匣子,“速度很快。”
沈微澜伸手扶住谢云峥的手臂:“你能站吗?”
“能。”他试着走了两步,腿有点软,但还能撑住。
“别硬撑。”她说。
“我不硬撑,谁替你扛?”他笑了笑,眼角有点发红,“以前我没看清,现在我看清了。你走哪儿,我就护哪儿。”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攥得更紧了些。
秋蘅走过来递了个小瓷瓶:“含一颗,压住内伤。”
谢云峥接过,倒出一粒放进嘴里。
“苦。”他皱眉。
“良药都苦。”秋蘅淡淡地说。
远处又传来一声吼,比刚才近多了。
夏蝉回头:“准备迎敌?”
沈微澜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凶兽,又看了看谢云峥苍白的脸。
“先布防。”她说,“守住这片空地。”
春棠立刻掏出新的符纸,在四角快速贴好。
冬珞蹲在地上调黑匣子:“三头从左边来,两头右面,一头正后方。”
“我守左。”夏蝉提剑就走。
“右交给我。”谢云峥说。
沈微澜拦住他:“你歇着。”
“我还能战。”他坚持。
“你吐血了。”她盯着他,“你现在站着都是撑的。坐下。”
“可——”
“没有可是。”她打断他,“你要倒了,谁替我挡下一波?你现在不是为自己活着。”
他怔了怔。
她这话虽轻,分量却极重。
过了几秒,他慢慢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那你小心。”他说。
“我会。”她看了他一眼,“你看着我赢。”
他扯了下嘴角:“我一直都在看。”
沈微澜走到中央,手按玉佩,低声传令:“夏蝉游走牵制,别硬拼;春棠随时补符阵缺口;冬珞盯紧灵流动向,提前预警;秋蘅准备好解毒丹,以防它们带毒。”
“是!”四人齐声应道。
风又起来了。
树叶沙沙响,越来越密。
突然,左边林子炸开一声巨响,一团黑影猛冲出来。
夏蝉早有准备,剑光一闪迎上去,两人交错而过,她肩膀被划了一道,但对方也被削掉一块皮肉。
“左路第一头,伤而不死!”她喊。
右边紧接着冲出两头,张嘴喷出灰雾。
春棠立刻点燃一张避毒符,火光一闪,雾气被吹散。
“它们会配合!”她叫。
冬珞抬头:“后方那头停下了!在等信号!”
沈微澜眯眼:“它们有脑子,不是乱来的。”
谢云峥靠在树边,手里捏着一枚雷符:“我能帮一把。”
“坐着。”她头也不回,“你只要活着就行。”
第三头从右边扑来,目标直指中间。
秋蘅撒出一把药粉,那家伙鼻子一抽,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这一瞬,夏蝉从侧边跃起,一剑劈在它后腿关节上。
“咔”一声,骨头裂了。
那凶兽惨叫倒地,翻滚两圈想爬起来,却被春棠甩出一道捆灵绳,牢牢绑住。
“困住了!”春棠喊。
“还有两头!”冬珞提醒。
林子深处,最后两头缓缓走出,体型比之前的更大,眼睛泛着幽绿光。
它们没急着冲,而是低吼着互相碰了下头,然后分开,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想夹击。”谢云峥冷笑,“蠢。”
沈微澜站在原地不动,手心贴着玉佩。
玉佩传来温热触感,似有回应。
她忽然明白过来。
“它们怕这个。”她低声说。
“什么?”谢云峥问。
“玉佩。”她说,“这地方认的是我。”
“那你……”
“我要试一下。”她往前走了一步。
“别去!”谢云峥猛地站起来。
“信我。”她回头看他,“就像你刚才信我一样。”
他僵在原地,拳头攥得发白。
沈微澜继续往前,一直走到空地中央。
两头凶兽停下脚步,盯着她胸前的玉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玉佩。
“我不是来夺的。”她说,“我是来见它的。”
两头凶兽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趴下,前爪伏地,头低了下来。
全场安静。
连风都停了。
沈微澜回头,看向谢云峥。
他还站在那儿,脸色发白,手还在抖,却冲她点了点头。
她走回去,扶住他胳膊。
“没事了。”她说。
“你总比我胆大。”他靠在她肩上,声音很轻。
“因为你在我后面。”她说,“所以我敢往前走。”
他笑了下,闭了会儿眼。
远处,被绑住的几头凶兽也开始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夏蝉收剑入鞘,走回来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沈微澜说,“等它醒来。”
“它知道什么?”春棠问。
“我不知道。”沈微澜看着地上那头昏迷的凶兽,“但它等了我很久。”
谢云峥睁开眼,看着她侧脸。
“你早就猜到了吧?”他问。
“嗯。”她说,“从它留下‘入则生’三个字开始。”
“可你还是救它。”
“因为它值得。”她说。
谢云峥没再说话,只是把手覆在她扶着他的那只手上。
温度一点点暖回来。
风轻轻吹过林梢。
沈微澜低头看他:“你还疼吗?”
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