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军在中原腹地高歌猛进,犁庭扫穴,招降纳叛,一派蓬勃气象。然而,在这看似顺利的巩固进程之下,几股冰冷的暗流,正悄然从边境和阴影中汇聚而来,试图侵蚀新生的统治根基。
边境摩擦:阴山下的蹄声
并州北部,长城沿线。一支大秦的边境巡防队正在执行例行的巡逻任务。队长是出身关中老寨的悍卒,对塞外风沙有着本能的警惕。时值深秋,草枯马肥,正是胡骑最易南下劫掠的时节。
“头儿,有情况!”一名眼尖的年轻士兵忽然压低声音,指向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一缕烟尘。
队长立刻举手示意队伍停止,所有骑兵迅速下马,借地形隐蔽,凝神望去。只见约百余名骑兵正沿着长城外侧向东快速移动。他们衣着杂乱,皮袍毡帽,骑术精湛,不像寻常牧人,更非商队护卫。
“是柔然探马!”队长经验老道,立刻判断出来,“看方向,像是在窥探长城隘口防务,娘的,胆子不小!”
几乎是同时,那些柔然骑兵也发现了这支秦军小队。他们并未立刻退却,反而发出一阵尖锐的唿哨,竟分出二三十骑,呈扇形包抄过来,动作迅捷而富有侵略性。
“上马!结阵!弩准备!”队长怒吼。
大秦巡防队虽人数略少,但皆是精锐,立刻依令行事。双方在旷野上短暂对峙,箭矢互有往来。柔然人并不恋战,骚扰一番,射伤一名秦军士卒后,便唿哨一声,迅速掉头,消失在北方苍茫的地平线下,只留下翻滚的尘土和几声嚣张的嘲笑。
类似的摩擦,在并州、幽州北部边境屡有发生。柔然的游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活动日益频繁,试探着北秦新占区的边防虚实。
淮水南岸的阴影
而在另一端的淮水南岸,气氛同样微妙。一支北秦的粮秣运输队正沿着淮北支流行进,目的地是前线某处军营。押运官谨慎地派出斥候沿河南岸警戒。
斥候回报:“将军,对岸有南朝水师战船巡弋,比往日数量为多,且…似乎有小型战船试图靠近北岸,被我发现后乃退。”
押运官登上高处,借助千里眼望去,果然看见南岸樯橹隐隐,几艘走舸在江心游弋,帆影幢幢,透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虽未发生直接冲突,但这种异乎寻常的军事活跃,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南朝,这个北秦尚未与之正式交锋的庞然大物,显然正密切关注着江北的剧变,并开始悄然调整自己的防御姿态,甚至可能抱有渔翁得利的念头。
审讯所得:来自囚徒的警告
洛阳,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的刑房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几名被俘的北魏死硬分子和涉嫌细作的人员正在接受严厉的审讯。这些人多为原北魏军中低级军官或地方豪强的死士,骨头极硬。
然而,再硬的骨头也熬不过精密的刑罚和反复的心理攻势。一名负责审讯的“察事听子”头目,从一名几乎精神崩溃的俘虏口中,撬出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连夜将整理好的口供呈送给崔浩。
“崔公,此人原是拓跋焘亲卫营的一名队副,洛阳城破时受伤被俘。据他零碎交代,溃败之初,拓跋焘曾召集心腹,提及…提及两条出路。”头目压低声音,“一是向北,遣密使携带重宝,越过阴山,恳求柔然可汗郁久闾吴提看在往日‘盟谊’份上,出兵南下,袭扰我河北、并州之地,牵制我军,使其获得喘息之机。”
“二是向南…似乎也有意向南朝派出使臣,具体内容此人级别太低,不得而知,只恍惚听到‘称臣’、‘纳贡’、‘共抗暴秦’等语…”
崔浩看着口供,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情报分析与内部肃清
紫微殿侧殿,灯火通明。陈衍、崔浩、王镇恶(刚从外地巡剿被紧急召回)以及负责情报的沈墨齐聚一堂。
崔浩将边境摩擦的报告和审讯所得一并呈上,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陛下,诸般迹象吻合,绝非偶然。拓跋焘困兽犹斗,行此驱虎吞狼之策,可能性极大。柔然贪婪,向来趁火打劫;南朝虽偏安,亦未必没有北图中原之心。若二者任一甚至同时响应,我将陷入东西北三面受敌之窘境,刚刚稳定的中原恐再生变乱!”
王镇恶眉头紧锁:“柔然骑兵来去如风,袭扰边郡,断我粮道,极难应付。南朝若水师北上,威胁淮泗,则我需分兵防守,兵力顿显拮据。”
陈衍目光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预料到外部势力不会坐视,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沈墨!”
“臣在!”
“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监控北部各处关隘、河道,特别是以往与柔然有私下贸易往来的通道。凡有可疑商队、人员,严加盘查,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令边境守将,提高戒备等级,遇小股胡骑,坚决击退;遇大股入侵,固守待援,同时烽火示警!”
“对南朝方向,同样加强沿淮巡察。对其使臣、商旅,严格限制活动范围,严密监视。”
“内部,”陈衍顿了顿,语气更冷,“启动‘清道’行动。对新附之北魏旧吏、地方豪强,特别是其与塞北、江南有牵连者,进行秘密甄别。凡有通敌嫌疑者,先监控,获实证后,立刻铲除,绝不姑息!朕要这中原,变成铁板一块,让外面的手,伸不进来!让里面的鬼,无所遁形!”
命令一道道发出,带着凛冽的寒意。原本因胜利而略显松弛的北秦机器,瞬间再次绷紧了弦。
洛阳城内,看似平静的街市下,“察事听子”的身影变得更加活跃。边境线上,烽燧的守军瞪大了眼睛,巡逻的队伍增加了频次。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开始取代短暂的安宁。
陈衍走到殿外,仰望星空。北方的星空似乎格外寒冷。他知道,巩固中原的战役,不仅仅是对内清剿和安抚,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外部干预角力的斗争。他必须更快地扎稳根基,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来自更远处的风浪。隐患已现,暗流涌动,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