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踏着薄雪回到德妃宫中时,檐角的宫灯已在暮色中亮起暖黄光晕。她捧着那只雕花木盒跪在暖阁中央,将洐王府中的情形细细禀明,末了补充道:…王爷对靖和公主的维护之心,老奴看在眼里。公主虽有孕在身,却端庄识礼,对王爷也是一片真心。
德妃正临窗修剪着一盆腊梅,闻言手中金剪微微一顿,落下几片暗红花瓣。她转过身时,凤钗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映得眼底情绪复杂难辨:洐之这孩子,打小就犟。当年为等这女子两年,拒婚别的贵女在御书房跪了两天。
话锋忽转,她将剪子搁在描金托盘里,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太后那边,我会亲自去说。她老人家最疼洐之,只要我把柔儿怀着身孕还坚持迎驾的孝心点透,再提一句皇家子嗣需得嫡母慈爱方能安稳,老人家心里自有掂量。
苏嬷嬷叩首道:娘娘圣明。只是…若有旁人在太后面前提起纳侧妃之事…
本宫在这宫里坐了二十年,还镇不住几个碎嘴的?德妃端起茶盏,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摩挲。
明日起,你去内务府传本宫的话,就说洐王妃身子弱,需用的补品都按双份采买,送到府里去。再让御膳房每日做一份安胎的燕窝莲子羹,由你亲自盯着送去。这般动静,宫里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她抬眸看向苏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至于那些想往洐王府塞人的,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心思。
苏嬷嬷心中一凛,忙应道:老奴明白。
德妃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飘落的雪花,声音轻得像叹息:洐之能得一心人,是他的福气。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护不住他一生顺遂,至少要护他此刻安稳。
她伸手接住一片落雪,看着它在掌心化做水珠,三日后太后回朝,本宫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苏嬷嬷膝行半步,压低声音道:老奴今日从洐王府出来时,见着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在街角徘徊,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嬷嬷,瞧着像是想往王府递帖子。
德妃端茶的手一顿,茶盖与杯身相触发出轻响:礼部侍郎?他也想攀这高枝?她冷笑一声,去年黄河决堤,他监管的河工银子出了纰漏,还是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句初犯且追缴及时,才保他没丢官。如今倒敢算计到本宫儿子头上?
娘娘息怒,苏嬷嬷忙道,那二小姐许是自作主张,未必是侍郎大人的意思。
是不是他的意思,本宫自有法子查。德妃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青瓷杯底与紫檀木桌碰撞出闷响。上次那礼部侍郎的二小姐就常去洐王府想让洐儿收了她当侧妃。洐儿和柔儿不同意。我还以为那小姐已经收了心了。没想到沉静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来纠缠了。看来还是洐儿和柔儿太善良了。你明日去内务府时,顺路去礼部侍郎府传句话——就说本宫记得他家小姐年方十六,性子活泼,正好与刚从封地回京的瑞王世子相配。瑞王府那边,本宫会让皇后娘娘出面说和。
苏嬷嬷眼睛一亮:娘娘这是...
断了他的念想,还能卖皇后一个人情,德妃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瑞王世子顽劣,正缺个厉害的媳妇管教。让他女儿去瑞王府,总好过在洐王府碍眼。她顿了顿,语气又沉下来,至于其他几家——吏部尚书家的庶女,打发去给琳公主做伴读;户部主事家的千金,许给边关立了功的参将做继室。本宫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把主意打到洐儿头上。
苏嬷嬷听得心服口服,伏地道:娘娘运筹帷幄,老奴这就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