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在云层里平稳滑行,舱外是翻涌的云海,像揉碎的月光。
苏沅靠着窗边,手里转着那支桂花簪,簪头的香气混着灵舟上的檀香,竟生出几分安宁来。
“在想什么?”
柳忘期端着两碗灵茶走进来,将其中一碗放在她手边,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苏沅抬眼,指尖停在簪头的桂花上:“在想……你师傅。”
她顿了顿,轻声问,“他让你修炼禁术,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恨他吗?”
柳忘期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在她对面坐下,望着窗外的云海沉默了片刻。
灵茶的热气在他眼前散开,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不恨。”
“他是在雪地里捡的我,那时候我快冻死了,是他把我抱回去,喂我喝第一口热粥,教我识字,甚至……在我第一次灵力反噬时,他守了我三天三夜。”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后来,他太执着于修炼禁术成仙了,才会走火入魔。”
苏沅握着茶碗的手指紧了紧:“可他现在……”
“我知道。”柳忘期打断她,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剑,“他为了稳固禁术,不惜盗聚灵阵的灵石,害了那么多无辜修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给我暖手的师傅了。”
他的指尖在茶碗边缘轻轻摩挲,语气坚定:“若他再敢危害旁人,我绝不会手软。养育之恩我记着,但是非对错不能混为一谈。”
苏沅看着他眼底的清明,忽然觉得心头一松。
她一直怕他会因师徒情分犹豫不决,此刻才知他分得清轻重,有自己的底线。
舱内静了下来,只有灵舟划破云层的轻响。
苏沅低头抿了口灵茶,茶水微凉,却甜得清冽。
“容容。”柳忘期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她抬眼望他,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躲闪,只有全然的认真,像要将心底的话都掏出来。
“从青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那些算计快要藏不住了。”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你为我包扎伤口时,指尖的灵力落在我胳膊上,我体内的浊气第一次没作乱,那时候我就想,哪怕只是为了这片刻的安宁,也该离你远点,不该拖累你。”
“可我控制不住。”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看你晒药时被阳光晒红的脸颊,听你被云飞打趣时气鼓鼓的声音,甚至……看你喝醉了拽着我衣袖撒娇的样子,我都觉得,那些浊气带来的痛苦,好像都没那么难熬了。”
苏沅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握着茶碗的手微微发烫。
“我接近你,起初确实是为了你的灵力。”柳忘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寸都不肯移开,“但后来,我想靠近的是你……是那个会为了陌生人哭,会把桂花糕偷偷塞进我行囊,会在我发作时毫不犹豫咬破指尖的容容。”
他忽然倾身靠近,隔着小小的茶桌,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他的墨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她的草药香里藏着桂花的甜。
“容容,我心悦你。”他说,每个字都清晰而郑重,“这份心意,越来越浓烈,比体内的浊气更汹涌,也更真切。”
苏沅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灵舟外的阳光晒过一般。
她想低下头,却被他轻轻捏住了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别躲。”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身上的算计和浊气都脏得很,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哪怕你因此疏远我,哪怕你觉得我恶心,我也不想再骗你了。”
“我……”苏沅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我没觉得你恶心。”
柳忘期的动作顿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为了护我挡黑袍人时,我就知道了。”她抬头看他,眼底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你不是坏人,柳忘期。”
她顿了顿,忽然鼓起勇气,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还有,我也……也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颈窝传来她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女特有的甜香。
柳忘期僵了片刻,才缓缓抬手,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灵舟依旧在云海中穿行,舱内的檀香与桂花簪的香气缠绕在一起,甜得像要化开来。
柳忘期低头,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却满足:“真好。”
真好,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终于被摊开在阳光下。
真好,那些因愧疚而生的煎熬,终于被她的拥抱驱散。
真好,他终于可以告诉她,他爱她,无关灵力,无关算计,只是因为她。
灵舟穿过一片薄云,舱内的光线忽然亮了几分,照在苏沅埋在他颈窝的发顶,绒毛泛着细碎的金光。
柳忘期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鼻尖蹭过她的发丝,桂花簪的香气钻进鼻腔,像在心里点燃了一簇温火。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脸颊,目光落在她微肿的唇上——方才她说话时,唇瓣抿得紧紧的,此刻却因为呼吸而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
“容容。”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
她抬头望他,眼底还蒙着层水汽,像含着两汪清泉。
柳忘期的心跳骤然失控,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那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带着灵茶的清甜。
他像怕碰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辗转,气息交缠间,连灵舟外的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苏沅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没有推开。
这细微的纵容像火星点燃了枯草。
柳忘期体内的浊气仿佛都被这温柔熨帖了,只剩下汹涌的情意。
他忽然加深了这个吻,一手扶住她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带向自己,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苏沅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胸腔里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发出细碎的呜咽。
直到她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推拒,柳忘期才猛地回神,额头抵着她的,两人都呼吸急促,眼底却盛满了彼此的影子。
“对不住……”他哑着嗓子道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发红的唇,“我没忍住。”
苏沅摇摇头,脸颊烫得能煎蛋,却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你刚才像头豹子。”
柳忘期被她逗笑了,眼底的戾气散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那支被她转了许久的桂花簪重新拿起,小心翼翼地插进她的发间——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