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激进派头目被按在刑架上,脸上的血污混着绝望。
苏沅将一叠密信摔在他面前,信纸边缘还沾着煤仓的黑灰:“说清楚,你们用什么暗号联系倭寇主力?”
头目咬着牙不吭声,直到梅如故将一碗汤药灌进他嘴里——那是从他住处搜出的毒药,此刻被换成了催吐的草药。
剧烈的恶心感让他浑身抽搐,断断续续地吐出实情:“用……用港口的灯塔!三短两长是‘安全’,三长两短是‘动手’……他们的舰队藏在鹰嘴礁,见信号就会进港!”
苏沅立刻让人查鹰嘴礁的海图,副官指着图上的暗礁群:“那里水深浅,大船不好靠,倭寇肯定是想用小艇分批登陆,配合粮仓的爆炸声里应外合。”
“那我们就给他们演场‘大戏’。”梅如故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让灯塔今晚亮三短两长,告诉他们‘一切顺利’,再让内鬼里的活口写封信,说粮仓已备好,只等舰队到就点火。”
他指尖点向鹰嘴礁外侧的浅滩,“这里水底下埋炸药,等他们的小艇进来,就炸断退路。”
苏沅补充道:“派二十艘渔船伪装成运粮船,在鹰嘴礁外围游弋,船上藏着火炮,等倭寇的舰队露头,先敲掉他们的指挥舰。”
她看向梅如故,“梨园的武生们,能不能扮成粮仓的守卫?得让倭寇的探子看见‘人赃并获’的假象。”
“我让他们穿粮仓卫兵的制服。”梅如故点头,“再找几个死囚扮成激进派,等倭寇的小艇靠近,就‘内讧’放几枪,演得真点。”
入夜后,黑石城的灯塔果然亮起三短两长的光,在海面上晃出暧昧的信号。
潜伏在港口的倭寇探子传回消息,说粮仓周围戒备松懈,激进派的人正忙着搬引火物——那是梅如故让人故意摆的幌子,火药桶里装的全是沙土,外面裹着浸了煤油的麻布,看着像真的,烧起来却只会冒烟。
鹰嘴礁的暗处,苏沅举着望远镜,看倭寇的舰队像幽灵般浮出水面。
大小二十几艘船,小艇正一艘艘放下,黑压压的人影在甲板上晃动,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比松井说的多一倍。”她低声道,“看来激进派把老本都押上了。”
梅如故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信号枪:“渔船队已经到位,就等小艇过浅滩。”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因紧张而发凉,“等打完这仗,我教你吹《折柳》,不用再躲在假山后偷偷吹了。”
苏沅笑了笑,刚要说话,望远镜里忽然出现异动——倭寇的小艇快到浅滩时,竟停下了。
为首的小艇上,有人举着望远镜往粮仓方向看,似乎起了疑心。
“怎么回事?”副官急道。
梅如故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在等粮仓的火光!快,让武生们点火!”
粮仓那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却没听见爆炸声。
倭寇的小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继续往前划——他们以为是激进派怕惊动守军,故意用慢火引信。
“就是现在!”苏沅低吼。
梅如故扣动扳机,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红色的花,浅滩下的炸药瞬间引爆,巨浪滔天,将最前面的几艘小艇掀翻。
渔船队的火炮同时开火,炮弹落在倭寇的舰队中间,指挥舰的桅杆应声折断。
“冲!”苏沅拔出匕首,亲兵们像潮水般从暗处涌出,扑向刚登陆的倭寇。
那些武生们也从粮仓后绕出来,手里的短刀专砍倭寇的脚踝,动作比戏台上的武打利落十倍——梅如故早就让他们练过对付穿木屐的步法。
混乱中,苏沅撞见那个举望远镜的倭寇小头目,正是松井的副手。
他举刀劈来,被苏沅侧身躲过,匕首顺势划开他的咽喉。
他倒在地上时,怀里掉出封信,是激进派写给倭寇的,说“闻皎月已被内鬼刺杀,江州群龙无首”。
“痴心妄想。”苏沅一脚将信踩进泥里,转身帮梅如故挡开偷袭的倭寇。
他正忙着用匕首挑落对方的刀,袖口被划了道口子,却浑然不觉,眼里的狠劲比任何戏台角色都逼真。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当最后一艘倭寇船被击沉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苏沅站在浅滩上,海水漫过军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梅如故走过来,递给她块干净的布:“擦把脸吧,都是血。”
她接过布,忽然发现他的手臂在流血——刚才替她挡刀时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怎么不早说?”她急道,抓过伤药就往他伤口上撒。
“轻伤不碍事。”他笑着按住她的手,指向粮仓的方向,那里火已经被扑灭,晨光里,武生们正和亲兵们一起清理战场。
“我们赢了。”
苏沅望着那片狼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转头看向梅如故,他的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比晨光还亮。
远处的海面上,渔船队正拖着缴获的倭寇船往港口走,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分不清是南方军的还是北方军的——或许,从今夜起,就不用分了。
“你的《折柳》。”她轻声道,“可得好好教。”
梅如故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躲。
浅滩的潮水漫上来,打湿了两人的衣摆,像在为这场暂时的胜利鼓掌。
鹰嘴礁的硝烟还未散尽,港口的广播就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倭寇的主力舰队突破了外海防线,侵华战争全面爆发。
苏沅站在军校的城楼上,看着南方军的旗帜与北方军的旗帜在风中并排升起,梅如故就站在她身边,长衫换成了便于行动的短打,手里的折扇早已换成了指挥用的令旗。
“江州的防线,得靠南北合力才能守住。”苏沅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远处驶来的援军船队。
尹承站在最前面的商船上,指挥伙计们将货物卸下来——那是他用全部家产换来的军火,箱子上还印着北方商队的火漆。
梅如故的梨园早已改造成了伤兵营,闻惜惜带着女眷们煮药、包扎,昔日描眉画眼的手此刻磨出了血泡,却从未喊过累。
有次炮弹落在附近,她抱着药箱扑在伤兵身上,药瓶碎了一地,她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口子,却笑着说:“这点伤,比你们的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