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烧烤店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林明凯伸出手，想拉住江宇，却抓了个空。
他呆呆地看着江宇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一步步靠近那个漩涡中心。
邻桌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她旁边的朋友率先抬起头，露出一丝警惕。
而那个白t恤的女人，依旧垂着头，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盘子里的毛豆，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江宇在她桌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你好。”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小片区域内足够清晰。
那个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头。
当她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江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正脸比侧脸的冲击力强了十倍。五官精致得不真实，皮肤在烧烤店昏黄的灯光下白得发光，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又疏离，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天生的距离感。
“有事？”她开口，没什么情绪。
“没什么大事。”江宇把手里的啤酒杯放在她们桌上，自顾自地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就是觉得，这么热闹的地方，两位美女这么安静，有点浪费。”
她旁边的女孩皱起了眉：“你谁啊？我们认识你吗？”
江宇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那个白t恤的女人：“我叫江宇。想认识一下你。”
直接，甚至有些鲁莽。
林明凯在远处捂住了脸，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
女人打量了江宇两眼，从头到脚，然后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去拨弄毛豆，把他当成了空气。
无视，是比拒绝更伤人的方式。
江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兜里三十七万的底气，在这一刻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不能怂！怂了今天这顿酒就白喝了！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策略。
“其实我这个人不太会跟女孩子聊天。”江宇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诚恳的腔调说，“我就是觉得，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不容易。我在江城五环有四套房，不大，加起来也就四百多平，但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点身家，在一个女孩面前有点拿不出手。”
他死死盯着女人的脸，想从上面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惊讶、羡慕，或者动容。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女人连拨弄毛豆的动作都停了。
她再次抬起头，这一次，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多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说完了？”
“啊？”江宇一愣。
“我说，你的自我介绍，说完了吗？”她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说……说完了。”
“哦。”女人点点头，然后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说完了就请你离开我们的桌子，你身上的烟火气，呛到我了。”
旁边的女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宇的脸瞬间涨红，从脖子根一直烧到耳廓。
这不是他预想的剧本。剧本里，对方就算不惊喜，也至少会有些好奇，会重新审视他。
可现在，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四套房……很多吗？”女人忽然又问了一句，带着纯粹的好奇。
江宇的脑子有点短路：“不算多，但……”
“那你觉得，是房子可以买到品味，还是可以买到教养？”她打断了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用房子来搭讪的男人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么蠢的，还是第一个。”
“暴发户。”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用嘴型说出来的，轻飘飘的，却比任何一句辱骂都来得沉重。
周围几桌若有若无的视线聚集过来，带着看热闹的笑意。
江宇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愤怒，而是因为他最引以为傲的底牌，那个能让张伟低头、能让他产生对抗全世界勇气的“钱”，在对方面前，被踩得一文不值。
这种羞辱，比直接打他一顿还难受。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端起自己那杯没动过的啤酒，转身走回自己的卡座。
脑海中吹牛纳税系统询问他，是否支付江城五环四套房的吹牛税，他当然取消了。
“喂，江宇，你没事吧？”林明凯小心翼翼地问。
江宇没说话，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
“我就说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明告别过脸，嘟囔了一句。
江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暴发户？蠢？
好，很好。
他猛地抬手：“服务员！”
一个穿着红背心的服务员小跑过来：“哥，要加点什么？”
江宇拿起菜单，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菜名上。
烤牛眼串。
“这个，来一盘。”
“好嘞！”
“等一下。”江宇叫住他，“要最大份的，烤得嫩一点，多放孜然和辣椒。”
服务员记下，转身要走。
“再等一下。”江宇又叫住他。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递给服务员。
“待会儿烤好了，你直接送到那桌去。”他用下巴指了指女人的方向，“就跟她们说，是我请她们吃的特色菜，给美女败败火。”
服务员愣了一下，看看钱，又看看江宇，最后心领神会地笑了：“好嘞，哥，瞧好吧您！”
林明凯看得目瞪口呆：“江宇，你……你这是干嘛？”
“没什么。”江宇靠在椅背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请人吃东西而已。”
十几分钟后。
那个服务员端着一个硕大的盘子，小心翼翼地绕过人群，径直走到了那两个女人的桌前。
“美女，这是旁边那位帅哥请你们吃的特色菜。”
盘子被稳稳地放在桌上。
盘子里，十几颗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被串在签子上，表面还滋滋地冒着油光，上面撒满了红色的辣椒面和黄色的孜然粒。
其中有几颗因为火候的原因，外层的薄膜破裂，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果冻状的物质。
视觉冲击力瞬间拉满。
“这是什么？”那个短发女孩好奇地问。
“咱们这的特色，烤牛眼。”服务员热情地介绍。
女孩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那个白t恤的女人，姚紫菱，也僵住了。
她看着盘子里那些酷似眼球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股被戏耍和恶心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站起身，转过来，死死地盯着江宇。
江宇正举着啤酒杯，隔空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你！”姚紫菱气得嘴唇都在抖。
“流氓！”
她抓起桌上的手包，丢下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她那个快吐出来的朋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烧烤店。
第二天上午，刺耳的手机铃声把江宇从宿醉中吵醒。
他摸索着抓起手机，是部门主管张伟。
“喂，江宇，赶紧滚到公司来！”
“张……张哥，今天周末……”
“周末个屁！客户那边有个重要的行业峰会，指名要我们公司派人去学习，名单上有你。赶紧过来，打打下手，别给我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