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幼儿园后院的树下,温书瑶蹲在地上给孩子们系鞋带。蝉鸣声里混着远处修车厂的金属敲击声,像是某种笨拙的节拍器。她抬头看了眼围墙外的灰色办公楼——三楼落地窗前闪过一道人影,很快又被百叶帘遮住。
“温老师!小航把齿轮吞下去了!”保育员慌张地跑过来。
温书瑶起身时晃了晃,左腕旧伤隐隐作痛。她跟着跑到沙坑边,五岁的男孩正举着枚生锈的齿轮傻笑:“陆叔叔说这个能补铁!”
“是修车厂捡的?”她蹲下来轻轻掰开孩子的嘴,“陆叔叔还教你什么了?”
“他说螺丝钉是机器人的糖果!”
温书瑶叹气。这周第三次了。自从陆昭上个月带孩子们参观修车厂,幼儿园就变成了小型废品回收站。她摸出手机准备联系家长,发现锁屏上显示着唐果的直播推送——封面是潘叙白沾着咖啡渍的衬衫。
“温老师?”保安室传来喊声,“有位陆先生送工具来。”
修车厂工具箱摆在钢琴边,沾着机油的扳手压住琴谱。陆昭站在教室门口,黑西装与彩色墙贴格格不入:“听说你们缺拧滑梯螺丝的套筒。”
“其实你用不着专门...”温书瑶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闷雷。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排水管很快不堪重负。陆昭脱下西装外套垫在漏水的窗台,露出衬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温书瑶瞥见他锁骨处的吊坠微微发亮——那吊坠上缠绕金丝的手法,像极了钢琴弦的调音结。
温书瑶别开眼,指尖无意识划过琴键:“等雨小些再走吧。”
《茉莉花》的旋律刚响起,角落里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陆昭正在用套筒扳手修理八音盒,金属碰撞声竟诡异地合上了钢琴节拍。
“你学过乐器?”温书瑶忍不住问。
“之前在部队里跟通讯兵学过摩斯电码。”他头也不抬,“把第七小节升调,孩子们午睡会安稳些。”
雨声渐弱时,八音盒突然流淌出变调的《茉莉花》。温书瑶愣住——这是她上周即兴改编的和弦。陆昭把修好的八音盒推过来,齿轮缝隙卡着片蓝花楹花瓣:“它记得你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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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妍抱着设计图冲进幼儿园时,正撞见陆昭在擦钢琴。
“温老师去医务室了。”他指了指走廊尽头,“有个孩子发烧。”
林汐妍瞥见他袖口沾着水彩颜料,突然想起什么:“上个月唐果直播翻车,是你黑了附近基站给她腾带宽吧?”
陆昭擦琴的手顿了顿:“普通信号干扰。”
“潘叙白说那天用了军用级...”
“汐妍。”温书瑶抱着退烧贴出现,发丝还沾着雨水,“肖总又让你改图纸?”
三个女人挤在钢琴凳上吃泡芙时,陆昭默默退出教室。温书瑶瞄见他落在琴凳上的记事本,深褐色封皮印着烫金编号“w-0523”——是他们初遇的日期。
本子摊开的那页画着幼儿园平面图,每个房间都用红笔标注:
【音乐教室:东南角湿度超标(已安装除湿机)
沙坑区:铁质玩具边缘锋利(已打磨)
西门监控盲区:新增反射镜(已完成)】
最后一行小字被划掉又描深:【16:30 钢琴调音师迟到,暂代。】
傍晚放晴时,温书瑶在储物柜发现个铁盒。打开是枚子弹壳改造的花瓶,插着新鲜的蓝花楹,底下压着张电路板材质的卡片:
【17:00-18:00 西门监控升级,建议绕行东侧廊道。——安全顾问陆】
她抱着花瓶穿过走廊,夕照把玻璃窗染成蜂蜜色。东侧廊道的装饰镜突然折射出奇异光斑——每面镜子都巧妙调整过角度,将她怀中的蓝花楹映成连绵花海。
陆昭站在廊道尽头检查监控探头,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反射镜临时调试,建议闭眼三秒。”
温书瑶却径直走到他面前,举起那个子弹壳花瓶:“陆军用地图测绘法算的反射角度?”
“民用级。”他低头调试设备,“花瓣要掉了。”
“陆昭。”她突然用琴键般清脆的语调念出编号,“w-0523是你的任务代号?”
他终于转身,看到她将蓝花楹别在发间,花瓣落在烫金编号上,像给冷硬的数字盖了枚温柔印章。
“是观测日志。”他摘下沾在她衣领的花瓣,“记录对象:温书瑶,安全隐患排查员。”
孩子们的笑闹声从操场传来,八音盒不知被谁碰响。温书瑶低头轻笑,将花瓣夹进他的记事本——刚好盖住那句被反复描画的“暂代钢琴调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