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的“画皮”风波,如同一场带着脂粉香的噩梦,随着秦淮河水悄然流走。林曦与阿娜尔再次启程,这次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由缰,沿着人烟稀少的山野小路,向南而行。旅程本身即是发现,总有意外的邂逅与温暖。
时值初夏,山色空蒙,雨水丰沛。他们避开官道,专走樵夫猎户踏出的小径。路两旁草木葱茏,野花烂漫,空气里满是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蝴蝶在阳光下翩跹,鸟儿在枝头啁啾,偶尔有野兔松鼠从路边窜过,惹得阿娜尔轻笑。林曦的步伐也放缓了许多,享受着这难得的、纯粹的闲适。
这日午后,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撑起油纸伞,在一处长满青苔的石桥下暂避。桥下溪水潺潺,水汽氤氲,四周静极了,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阿娜尔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凉丝丝的。林曦望着雨幕出神,魂海中那枚“奇点”微微旋转,与周围蓬勃的自然生机产生着和谐的共鸣。
雨势渐小,变成毛毛细雨。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上的雨珠晶莹剔透,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钻石雨。阿娜尔孩子气地用手去接,雨珠落在掌心,凉凉的,带着竹叶的清香。
“看那边!”阿娜尔忽然指着竹林深处。
林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株特别粗壮的毛竹下,蹲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圆滚滚的小兽。它约莫一尺来高,浑身长着灰蓝色的、毛茸茸的长毛,耳朵又大又圆,眼睛像黑豆般亮晶晶的,正用两只小爪子抱着一颗鲜红的野果,啃得津津有味。最奇特的是,它头顶上还顶着一片翠绿的荷叶,权当雨伞,模样憨态可掬。
“这是什么?好像……一只很大的、会自己打伞的松鼠?”阿娜尔压低声音,又惊又喜。
林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这不是寻常野兽。若我没看错,这是‘山狸’,是山林精气所钟、自然孕育出的精怪,性情温和,最是机灵通人性,凡人难得一见。它顶着的不是荷叶,是它的伴生叶,能随心意变化大小遮雨。”
正说着,那山狸似乎察觉了视线,抬起头,黑豆眼好奇地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却没有害怕,反而抱着果子,朝他们歪了歪头,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像是在打招呼。
阿娜尔心都要化了,试探着从行囊里取出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在不远处的一块干净石头上。山狸嗅了嗅鼻子,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跑过来,叼起糕点,又迅速跑回竹下,这才放心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雨停了,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形成道道光柱。山狸吃完糕点,用爪子抹抹脸,然后朝着林曦和阿娜尔的方向,像人一样作了个揖,转身蹦跳着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它是在谢谢我们呢!”阿娜尔开心地说。
林曦点头:“万物有灵,以诚相待,必有回响。这小家伙,是这片山林的精灵。”
这个小插曲,让旅途增添了无限生趣。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仿佛进入了精灵的世界。清晨,会在溪边看到成群的、翅膀闪着磷光的“水精”在晨雾中嬉戏;傍晚,会有害羞的“木灵”(像小树苗成精)从树后探头探脑;夜晚宿营时,会有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草菇童子”好奇地围着篝火跳舞。这些自然精魂力量微弱,形态各异,但都纯净无邪,对林曦身上温和的星辰气息和阿娜尔的善意表现出亲近。
林曦从不打扰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留下些不含灵气的普通食物。阿娜尔则学着用树叶吹出简单的曲调,或用野花编成小花环,放在精魂们常出没的地方。精魂们似乎很喜欢,有时会回赠她一些特别漂亮的鹅卵石或闪着微光的浆果。
这晚,他们在一座废弃的山神祠前露营。祠堂很小,早已破败,神像斑驳,但周围环境清幽,有泉眼汩汩。夜里,阿娜尔被一阵细微的哭泣声惊醒。她循声找去,在祠堂后的老槐树下,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风生兽”(一种形似小鹿、能御风的精怪)幼崽,它的后腿被猎人的陷阱夹伤了,流血不止,正无助地哀鸣。
阿娜尔心疼不已,连忙唤来林曦。林曦检查了伤势,取出伤药,小心地为小兽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他的动作轻柔,带着安抚的魂力。小兽起初有些挣扎,但在林曦温和的气息下渐渐平静下来,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信任地看着他。
“幸好发现得早,过几日便能好。”林曦包扎完毕,轻抚小兽的头。小兽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这时,周围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几只成年风生兽现出身形,眼神警惕又焦急。看到幼崽被救治,它们的敌意才消散,为首一只体型稍大的风生兽走上前,低头轻舔幼崽,然后转向林曦和阿娜尔,前蹄跪地,似在表达感谢。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留在祠堂照顾小风生兽。精魂们似乎传开了消息,每夜都有各种山野精灵悄悄送来新鲜的药草、露水甚至罕见的甜蜜。林曦用这些“礼物”调配药膏,阿娜尔则负责喂食和陪伴。小兽恢复得很快,已经能蹒跚行走。
第三日清晨,小兽的伤基本痊愈,活蹦乱跳。风生兽家族围着他俩转了几圈,发出欢快的鸣叫,然后携着幼崽,乘风而起,跃入林海,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那只之前见过的山狸又出现了,这次它没有顶荷叶,而是叼着一枚散发着淡淡灵光、形状奇特的银色叶子,放在林曦脚边,然后指了指祠堂后面的一条被荒草淹没的小路。
“它好像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阿娜尔好奇道。
林曦拾起叶子,感知到其中蕴含着一丝纯净的山林愿力。“跟去看看。”
他们跟着山狸,拨开荒草,沿小路向深山走去。路越走越陡,景色却愈发奇丽。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垂落如帘,各种发光真菌点缀其间,如同仙境。最终,他们来到一处隐秘的山谷。谷中有一口清澈见底的水潭,潭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气。潭边生长着一株极其古老的、通体如玉的小树,树上只结了七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散发着星辉般光芒的银色果实!
山狸跑到树下,吱吱叫着,又指了指果实。
“这是……‘星辰果’?”林曦有些动容,“传说中只生长在灵气极度纯净之地的灵物,蕴含最本源的星辰精华,对温养魂魄、巩固根基有奇效。难怪此地精魂如此灵秀,原是这星辰果树滋养一方。”
山狸的意思很明显,是感谢他们救了风生兽幼崽,以此果相赠。
林曦没有推辞,这种天地灵物,取之有度便是缘分。他小心地摘了三颗,用玉盒装好。然后,他取出得自星宿海的一些普通灵石,在星辰果树周围布置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助其更好地生长。山狸见状,高兴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离开山谷时,夕阳将山谷染成金色。山狸和许多闻讯而来的精魂们聚在谷口,发出各种悦耳的声音,像是在举行一场小小的欢送会。
回到尘世小路,阿娜尔回头望去,只见暮色中山岚缭绕,那片精灵山谷已隐没不见,仿佛一场美好的幻梦。
“真像做了一个梦。”阿娜尔轻叹,手中还握着一颗山狸后来悄悄塞给她的、会发光的鹅卵石。
林曦微笑:“万物有灵,真心便能遇见。这片山林,因这些纯净的生灵而充满生机。守护星晷,维系平衡,或许也正是为了守护这份世间最本真的美好吧。”
这次充满童趣与温暖的“山神祭”之旅,没有惊心动魄的争斗,没有缠绵悱恻的痴怨,只有与自然精灵的纯净互动。它洗去了秣陵的鬼气,也让林曦和阿娜尔的心境更加澄澈平和。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这份源自生命本真的感动与善意,将成为他们心中永不褪色的温暖底色。旅程继续,心怀美好,与自然共生,希望永在。